比眉毛还细的广告(第8/9页)
“但是我很爱她。”男子第一次露出了软弱和踌躇的气息。
“爱并不等于包办。”贺顿也放轻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除非她自己决定要看心理医生,我不能代表她?”男子若有所思。
“正是。”贺顿表达得很清晰。
“好吧。那我和她商量商量。如果决定了,我会再和佛德联系。”男子说完,放下了电话。
贺顿如同和人吵了一架,不想再说话。虽说赢了,有什么收获?除了疲惫。
这是一个来访者吗?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来访者。他谈的是一个心理问题吗?毫无疑问,他谈的是一个心理问题。可是,他的妻子——她会来吗?答案十分茫然。如果她最终不来,贺顿就做了无用功。诊所的来访预约记录上,还是一个屹立不倒的零。
贺顿一直坐着,即使是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她也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因为从今天起,她就正式在机构里上班了。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单位,为自己制作了一个身份。她是自己的老板,为自己加班是天经地义的。上班要有上班的样子。
塑像般坚守着。柏万福走进来,说:“几点了?十点了。回家吧。睡觉吧。”
贺顿说:“我再守一会儿。晚报也登了,人们都是晚上临睡前看报纸。”
柏万福说:“我上街给你买了今天的晚报。我从头到尾搜了三遍,都没找着,心想你一定是叫人骗了,后来好不容易才在报缝的犄角旮旯看到佛德。以后别干这傻事了,纯粹打水漂,没有人会看这种比眉毛还细的广告。”
贺顿知道柏万福说的是对的,但她不能承认,那样太栽面子了。在柏万福面前,她是先知先觉的人。她说:“万事开头难。不要说风凉话。”
柏万福说:“你到底几点钟能下班?”
贺顿说:“十一点。”
柏万福说:“这若在工厂,叫小夜班,要发夜宵补助。”
终于收到了第一份咨询费。
工作完成之后,贺顿瘫坐在沙发上,好像跑完一场马拉松。柏万福走了进来。贺顿说:“你来得正好。来访者刚走。”
“什么叫正好?我来了好几次了,悄没声息地走进来,听到那屋里有说话的动静,就赶紧溜了。这是在外头瞅着那女人走了,才敢进来。”柏万福给贺顿倒了一杯开水,说:“歇歇吧。顺利吗?”
贺顿回答:“还行。”
柏万福说:“还行是怎么回事?”
贺顿说:“就是基本上还可以。”
柏万福说:“人家给钱了吗?我看那个女的挺刁的,不是个善茬。”
贺顿说:“不许这样随便议论人。而且你以后在街上要是看到这个女人,就假装不认识。”
柏万福说:“为什么呀?还跟参加了地下党似的。”
贺顿说:“这是工作需要。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子弟。”
柏万福说:“好好,就依着你。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贺顿说:“什么问题啊?”
柏万福说:“她给钱了吗?”
贺顿说:“给了。”
柏万福说:“在哪里放着呢?”
贺顿说:“你什么意思啊?查我的账?还是要收缴家库?”
柏万福说:“我就是想看看,像你这样坐着跟人家聊,就能挣钱吗?而且据我在门外偷听的结果,基本上一直是她在说,你说得很少。就这样,她还付给你钱,这不是傻×吗?也许她给你的是假钞。”
贺顿哭笑不得,说:“你心地黑暗。”说着拉开抽屉,说:“看看吧,是不是真的钱?”
柏万福拿出钱来,抖动检查,特别是大钞,又是透视抻拉又是在耳边呼呼扇风,贺顿笑起来,说:“就算原本是真钞,也得叫你给晃悠散了。”
柏万福郑重地把钱收起来,说:“媳妇,我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