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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几天宋成玉还熬夜画了这么多符咒,若他一声令下,归梦宗的弟子们肯定会竭尽全力帮他完成,可他却瞒着所有人,自己独自完成了全部。
等桌上最后一张符纸用尽,宋成玉沾着朱砂的笔直接落在了书案上划出一道红印,他眼中专注的目光才稍微涣散开,抬头注意到了在一旁伫立已久的陆西。
陆西对上他的视线莞尔一笑,端起桌上的药揶揄道:“昨日还说卯时吃药,现在辰时都过去一大半了师父。还好今天弟子过来看一眼,否则又要被您诓过去,诺,来喝药吧师父。”
看着递到面前的药碗,宋成玉伸手接过,虽然汤药黑不溜秋的,可他视线在药碗上掠过时,陆心还是紧张起来,担心他看出什么异常。
所幸宋成玉只是淡淡瞥了眼,便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碗里的汤药都见了底,里面那颗小圆球也不见了,陆西才如释重负。
从宋成玉手中接过药碗连忙问:“师父觉得如何?有没有感觉身轻如燕,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脱胎换骨的舒适感?”
宋成玉垂眸又拿出一摞裁好的符纸:“药刚喝下去,怎么可能立竿见影。”
陆西看宋成玉虎口上焦黑的伤痕还在,周围的淤黑也没消散下去,不免有些失望,还说什么能解百毒的神药,结果也不过如此。
只能搔搔头道:“也是。那师父好好休息,弟子就不打扰了。”
往日练剑都要大师兄挨门去叫,可是今日,时辰还未到每个弟子就自觉的在院子里站成一排,没时间打理的外衫都在今日焕然一新,糟乱的头发也梳理成了一丝不苟的模样,额前缠着一条赤红缎带,随着风声在脑后猎猎作响,上面用墨笔写着自己在宗内的名号。
陈十七,王十三,刘斯林,萧七,虞无欢……
有些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字迹遒劲有力,有些字迹龙飞凤舞,有些字迹刻板端庄。
这些孩子不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甚至有些入宗门时,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大多数都是宋成玉跟大师兄给取的。也包括他的名字,孟予玄。
如果这次大战不幸罹难,面部身体被损毁,也只能通过这些缎带来确认尸体的身份。
不知道这些弟子将缎带系在头上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陆西在系上的那一刻,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迎头灌入一碗烈酒,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酸涩难忍。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面临死亡,他心里怀揣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壮烈的悲怆。
出发的号角已然吹响,一阵呜呜的悲鸣过后,前往玄寅阵东南西北四方分道场的师兄弟们已经扛着灵旗先一步出发,剩下他,大师兄、畅晚和二十三等十七名弟子,随着宋成玉前往城中心的主道场。
主道场定在宫殿门前的正中央,红、黄、蓝、白,四色相间的灵旗在祭坛上方围成倒三角的形状,用红线穿起的九千只五彩铃宛如一张天罗地网罩在道场的正上方,一阵夜风拂过,悬挂在上面的铃铛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拨动,此起彼伏的叮当作响。
陆西持剑默不作声的跟在宋成玉身后,时刻留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他发现头顶的圆月就像一只血红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硕大的圆盘,中间却晕染开一朵绯色乌云,随着时间一步步逼近子时,月亮的颜色也越发趋近血红。
血月当头,天生异象。
这在风水里绝不是好兆头。
看着前方逐渐显现出的宫殿轮廓,陆西深吸一口气,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而畅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看着陆西脑后飘动的红色缎带,刚想伸出手轻轻拉住,就听旁边的人忽然问了一句。
“你怕吗?”
畅晚准备探出的指尖一顿,又迅速缩回袖子里,抿唇道:“怕。”
二十三悄悄看了畅晚一眼,昏暗朦胧的月色下,少年精致的面庞,笑颜如花。明明他说的是怕,可是在他脸上却捕捉不到一丝恐惧的痕迹,反而还有种安之若素的悠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