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言(第6/48页)
现在我位于这个镇子的老城区。小讲堂矗立在一片昏暗当中,显得格外不真实。登时,夜晚的经历突然浮现出来,神秘的哥特式门庭,上面贴着神秘的宣传语,被照得忽明忽暗的字母如同嘲笑般闪烁跃动着。上面是怎么说的来着?“并非对每个人开放的入口”而且“只准狂人入内”。我在对面仔细观瞧,暗地里希望这个神奇的夜晚会再次出现,希望那段文字再次向我发出邀请,邀请我这个狂人;希望那扇小门赋予我准入许可。或许我的欲望就在那里,或许我的音乐就会在那里响起。
阴暗的石墙沉静地回望着我,在黎明的黑暗中将自己紧闭,沉入只属于它的梦境中。哪里都没有门,更别提尖拱了;只有黑暗中坚固完整的砖石。我微笑了一下,向它友好地点了一下头,继续前行。“沉沉地睡吧。我不会把你吵醒。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被推倒或者被贪婪的广告商弄得面目全非。但是,至于现在,你站在那里,似乎永远那么美丽、那么宁静,我爱你这个样子。”
在一条小巷的入口,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简直突然得让人惊讶,他形单影只,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戴着一顶帽子,穿蓝色的宽松上衣,肩上扛着一个固定在长杆子上的广告牌,他胸前用带子悬挂着一个敞口的托盘,就好像市集的小贩通常拿的那种。他在我前面疲惫地走着,并不往四周观看,否则我一定会跟他问候一声并且给他根烟抽。我就着下一个路灯的光亮,试图去读他扛着的“旗子”上的文字——是一面系在杆子上的红色广告牌——但是它总是左摇右晃,我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我喊出声来问他可否让我看一看他的标语。他停下来,把杆子扶稳了一些。此时我才能看到上面跳动的字母:
无政府主义者的夜间娱乐
魔法剧场
并非对每个人开放
“我就是在找你,”我喊出声来,声音里透着欣喜,“有什么夜间娱乐活动?在哪儿?什么时间?”
他已经继续向前走了。
“并不对所有人开放。”他无精打采地说,声音昏昏欲睡。他已经累了。他要回家,所以他继续往前走了。
“站住!”我喊他,并且跑步追赶起来,“你那个小盒子里有什么?我想从你这里买点什么东西。”
这个男人并没有停下,而是机械地在自己的盒子里摸了摸,抽出一本小书,随手递给我。我迅速接过来,把它放进口袋。当我摸到大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点钱时,他已经转入一道门廊,门从他身后关上,然后消失不见了。他沉重的步子掠过铺满石板的庭院,之后上了一道木楼梯;我没再听到更多的声响。突然我感到非常疲倦。这种感觉向我袭来,让我认识到现在一定很晚了——是必须回家的时候了。我加快步子向前走,沿着通往近郊的马路,不久就来到邻居那片精心打点的花园,在那里,成片的草坪和蔷薇后面是干净而小巧的公寓,住着公务员和中等收入的人们。穿过蔷薇、草坪和小片揪树,我到了公寓门口,找到钥匙插孔和门把手,脚下打滑,通过玻璃门和擦得光洁如新的立橱和盆栽,进到我那没上锁的房间,我假装它是我小小的家,那里有摇椅、炉子、墨水瓶和颜料盒,还有诺瓦利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它们就像妈妈、妻子、儿女、仆人、狗和猫,或者扮演着别的什么更为通情达理的角色那样等着我的归来。
我甩掉潮乎乎的大衣,突然发现了那本小小的书,于是把它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它就像那种市场上常见的可怜巴巴地印制在粗劣的纸张上的众多小书中的一本,写着“一月出生运势”或“如何在一周内年轻二十岁”这样的八卦。但是,当我在扶手椅上坐定,戴上眼镜,却发现它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突然一种宿命感油然而生,我迫切地读着封面的题头,它看起来像是为了配合算命小册子而做的卷轴。《荒原狼专著——并非所有人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