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况俊(1)(第2/3页)

辛鸾这才勉强点了点头,把头扭向擂台,“好……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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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后殿。

九室重隅十二屋最不起眼的一方花厅静室,其中石案、石凳、石桌、石椅相列,古朴而无装饰。

如今深秋,葡萄架上的枯藤还未被人除去,凉风一过,四面穿堂,辛襄就坐在里面旋指操琴。

不远处马球场上,马踏地面的声音砰砰传来,交杂着少年们球杆相击相撞和呼喝之声,辛襄闭眼地抚琴,对闹声充耳不闻。

和他一样充耳不闻的还有一个老头。

高爽的深秋里老头披挂着冬日才穿的厚厚毛氅,怀里插着柄尘尾,花白的头发在发顶挽出一个歪斜的小髻,于辛襄的案前缓缓踱着步,随着琴声一下一下点头。

高辛氏鸾吹凤吟,善乐与舞,辛襄的父亲更是以“知五弦,善音律”著称,偏偏辛襄异军突起,琴乐不通。如今他练琴不久,琴在他手中,总显得多一分急切,少一分古雅。曲到高潮,他自恃熟练地迅速轮指,琴声从四方窗闼向外猛地荡出,狂浪不羁,快如刀枪齐鸣!

老先生闻声定在案前,手持尘尾平挥,长长的马尾毛在琴案上洒然一扫,“急了!”

狼突豕奔的琴声顿时乖巧下来。

金风穿林般由急而缓,于跌宕婉转间渐次伏落,直至末段,老人放下暖手炉,快步走到鼙鼓前,两手握锤,宛如指麾击刺的将军,一锤击在鼓面上,“重!”

琴声迅疾又划然而上,直冲云霄,一时间高不可及,锐不可及,只听得人血气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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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礼!”

前殿的擂台场上,白角不引人注意地趔趄一步。

按照惯例,比武胜出者都该记名后朝着主看台行上一礼。只是这白角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沉默孤介地捡起来自己的断枪,居然懵头懵脑地直接下了台。

一旁的武师没有提醒,二楼的殷垣见白角又这样礼数不周,在二楼低声呵斥。

“欸。”辛鸾抬了抬手,“无妨。”说着转向殷垣,“他们衣甲武器比世家子弟的差了太多,从明日第四轮开始,你们记得为那些寒门武士准备一下,不要让他们总在这上面吃亏。”

殷垣愣了一下。

“粗衣布衫对鲜亮甲胄,这不公平,不用备多好的,用柳营、雀山闲置的衣甲就行。”

辛鸾又说了一次,这下连兵甲从哪里借用都说清楚了,殷垣懵过后当即道:“殿下仁慈宽厚,是寒门子弟之福,其他几个擂台处,卑职也一定将殿下御令传到,殿下请放心。”

辛鸾唇角动了动,专注看比武,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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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擂台到明堂大门,是七十余丈的沙土地。

高爽深秋的正午,日光虽盛,北风扫过的时候也有浸骨的寒意,白角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他茫茫然地消化着自己得胜的事实,深一步,浅一步往前走。

在明堂,没有官阶的平民,纵然你富类王侯,自家的车马也是不能进入的。

与他一同出门的,不管是车驾中的贵人,还是徒步的百姓,都一眼一眼地朝他投来目光,说不上是敬佩还是恐惧,总之,他方圆十五步笼着一股诡异的安静,直快到大门栅栏,白角才忽然停下脚步,北风中抬头,看了看瓦蓝瓦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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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场上,少年袒着胳膊,猛地俯身挥杆,砰地将马球打向目标!半人高的泥土碎屑猛地激起,场上同队的登时爆出一阵惊雷般的欢呼,屋外裁判大喝一声:“齐家二郎——进球”!

琴音咆哮,辛襄右手一个划弦,紧接着,猛地按住激扬的颤声。

一时间方寸之地,余音排闼而去,瞬间铺开在深秋的苍茫高阔的天宇之下!白裘老头走到厅檐下举目,只觉得天高地远,一切杂音皆已远去,许久许久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