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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串钥匙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其中一把发出忧郁和凄冷的光芒。我想那把钥匙肯定是一个可怜的小笨蛋,让它见鬼去吧。我往后一仰,舒坦地坐在靠背椅上。

凌晨时分,我们的车子从城市里穿过,大街上特别冷清,令人心情舒畅。于是我们可以慢悠悠地在路中央行驶,这样就能从黎明的薄雾中,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处的灯光了。姑娘们在后面座位上发出一阵阵笑声,我心想,人们都到哪里去了,是否被漆黑的夜晚吞没在人行道上了。我们告别了城市,向远方闪亮的地平线驶去,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大家全都伸长了脖子期盼着,虽然我们都感到特别疲惫,但是一股新奇的动力不知不觉地钻进车里。我们驱车在环海公路上行驶着,这里就是广为人知的“浣纱女之路”。我们正在逼近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太阳,当新的一天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在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烟,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

我们驾车又走了一段路,然后到达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旷野。远处虽有几座较大的建筑,也说不上是工业区。但是我们顾不上寻找更好的地方了,其实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我们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这里的天空很晴朗,气温特别恐怖,外面寒气袭人,大概在零下十度左右。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从车上下来了,纷纷舒展一下各自的身体。

出来还没过两秒钟呢,我就感觉到自己的鼻涕和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样乏味的早晨到这来,代价实在太大了,头发都快冷得掉光了。刚结束那么劳累的工作,这里的安静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这么说并不夸张。埃迪把他的帽子拉下来,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他抽着烟,坐在汽车的发动机盖上,脸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妈的,”我说,“该死的,你睡着了吗……”

“别乱说,你快看……”

他示意我转过身去,刹那间,一缕朝霞铺洒在覆盖着白雪的原野上。可以说是一个闪耀着金黄色和蔚蓝色光芒的狂欢节,不过从中找不到一点儿灵感。我强忍着不让自己打呵欠。这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心态。那个早晨,我只是浑身打着寒战,在那些可爱的小雪片上跺着脚。我不想去体验那些很深刻的东西,只想着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下来,然后眯缝着眼睛看时光流逝,或者看不太无聊的东西。贝蒂从拘留所放出来两天了,我已经有三个晚上没合眼了,一缕霞光不能激发我的热情;我之所以还没有倒下,全是因为上帝庇护着我。我花了一个晚上和贝蒂促膝谈心,另一个晚上我为了过节把餐厅装饰起来,最后这个倒霉的圣诞之夜,我们在饭桌之间钻来钻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现在无法笑出声来,不让一丝凉风从我的牙缝里溜进去。

我快要冻僵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马上离开。姑娘们想去给小鸟喂食儿,现在她们既然拿定了主意,想走是不可能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是气温一点变化都没有,我很虚弱,觉得快要支撑不住了。姑娘们意外地从汽车的工具箱里找到一些放了很久的蛋糕,她们脸颊绯红,嘴角露出了圣诞老人的微笑,接着就看见她们在雪地上跑来跑去,相互之间大声招呼说“到这儿来”、“嗨,在那儿呢”,“我们把它掰碎了,全都抛洒到天上去吧!”

我坐在汽车上,车门敞开着,我的脚露在外面。我无精打采地抽烟,这时一群麻雀飞过来,像雨点般落在雪地上。

埃迪也加入到姑娘们的行列中了,我看见他们都在嬉笑着,把很多吃的东西朝那些可怜的麻雀头上扔过去,我突然联想到,每块碎屑对小鸟来说都相当于一块牛排和法国馅饼,也许像这样给小鸟喂食会把它们撑死,它们有的已经吃了十五份或二十份,而且它们还在不停地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