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程毓再无法坚持,慌乱地将自己的内裤和照片塞回周宏远的枕头,推门出去了。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没有人能告诉他,倘若孩子早恋的对象就是自己,倘若孩子每晚肖想的人正是养他长大的亲人,做家长的又该当如何。是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发誓绝不再犯么?还是干脆把他绑起来,抽上几耳光权作教训呢?可无论怎么做,都这么难堪、这么尴尬。程毓捂住脸,他宁愿从未走进过这间卧室,他宁愿对此一无所知。

周宏远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说是他在养着周宏远,可周宏远又何尝没有照顾他?他们一起熬过了最贫穷、最困难的日子,一起从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搬进了现在这宽敞明亮的家,他们曾一块钱掰成两个花,也曾吃过一根冰棍儿,喝过一碗面条……他们在无数个雷雨夜里相互依偎,他们在一次又一次岁月的折磨中携手共进……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样多,多到程毓脑子里满满都是他小侄子的身影,他们一起度过了日日夜夜,从回忆之河中随意一掬都是对方的身形。

程毓不可能放弃周宏远,他在周宏远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付出了太多感情,他的小侄子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也是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可日后呢,日后的他们该怎么办?程毓不知道周宏远是不是天生的,其实就算周宏远是,他也不会介怀,只要周宏远觉得开心。但周宏远喜欢的人竟是自己,这实在太过荒谬。他能接受自己的小侄子与男人在一起,不畏惧流言蜚语与指指点点,却不能接受自己养大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肖想自己。

程毓焦灼地在客厅里一圈儿又一圈儿的走着,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周宏远回到家时,客厅里没开灯,他心中觉得有些古怪,“啪”一声把灯摁开,却看到自己的小叔叔,睁着眼睛颓在沙发上。突如其来的光明让程毓有些不适应,他伸手捂住眼睛,像是要阻隔这刺目的光线,又仿佛只是不想看到周宏远。

周宏远心里颤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翻涌,他别扭的移开双眼,不去看程毓,只叫了声“叔叔”便不再说话,拎着书包回了屋。

只肖得一眼,周宏远就知晓程毓一定进来过;只肖得一眼,他便看出了枕头上的古怪。他心里擂起鼓,“咣当”、“咣当”,每一下,都在胸腔引起共鸣,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这随着这巨大的声响摇晃着。他猛地关上门,却没锁,他知道,他的小叔叔今晚绝不会进来了。

他拿起自己的枕头,往背面摸了摸,紧接着,将枕头整个抱在怀里,喉咙中,发出阵阵呜咽。

他最隐秘、最肮脏的秘密,他最无望、又最渴望的感情,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常的傍晚,在这样一个毫无预告的日子,被他最心爱而又最眷恋的人窥探。痛苦、挣扎、耻辱与绝望,种种情绪,夹杂着往日的种种温馨幸福,像心中的火与冰,轮番将他蹂躏摧残。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一滴连着一滴,全都留在了这藏满龌龊的枕头里。

他像热锅上备受折磨的蚂蚁,又似冰窟里垂死挣扎的麻雀,而他谁都怪不得,他只怪他自己。

这个晚上,他们谁都没提起过吃饭的事情,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躺在床上,皆是痛苦不堪,却谁都没说一个字。

有几个濒临崩溃的瞬间,周宏远宁愿程毓跑进来,用最尖锐最刻薄的话对他歇斯底里,也不愿意程毓就那么躺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既没有斥责,也没有埋怨,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洋娃娃,哪怕是仁慈与宽容,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傲慢。有时候,无声的审判最为折磨,而不知何时降临的惩罚,最令人恐惧。

周宏远却只能自食其果,咀嚼着这份羞耻,忍受着这份恐惧。他是了解程毓的,他当然知道程毓有多在意自己,可他却尚不知道程毓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不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己的恶劣不堪全然袒露在程毓面前后,程毓还是否会将自己当成个值得原谅的孩子,程毓还是否会一如既往的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