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答《解放日报》记者姜小玲问(第2/3页)

  陈:你的这个话题点到了我的痛处。用关中民间话说,“戳到了疤疤子上”。我与乡村失去直接联系已有十余年时间。我抬头所见的左邻右舍,已经不是不作任何修饰的乡村男女,而是满口新潮文化名词的城市人;出门看到的不是树木和田野色彩的淡浓变幻,而是从地皮直砌到天空的各色瓷片。乡村对我来说不仅是创作资源的累加,还有一个情感纽带。这些都在近十年间基本隔断了。已经不是优势存在与否,而是断止了直接的生活体验。我基本上是依赖直接的生活体验写作。我现在偶尔回到乡下老家,和碰见的熟人匆匆聊几句家常。我在城市最令人伤痛的位置上看见的几乎全是农民,常常说不出话来。我现在很难回到如过去一样的生活氛围里去,人们不在意我。我却在意他们的行为和说话方式。

  问院感觉上袁擅长写农村题材小说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袁有较长农村生活经历的作家袁您怎么认识生活和创作之间的关系钥

  陈:擅长农村题材写作的人,有一批卓有建树的年纪较大的作家,也涌现出一茬接一茬的年轻作家。就我有限的经验,在农村题材创作上有显著成就的作家,几乎都有直接的乡村生活经历。生活与创作的关系是一个大话题,也是一个老话题,自我学习写作的少年时期就知道了作家要体验生活,要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尽管近年间有不同意见,然而在我看来,似乎尚不足以推翻这个被古今中外的大作家普遍验证着的规律。差异或歧义仅仅在于,相对于社会各个大的生活层面,有作家坚持写个人生活圈子的体验。在我看来,只是生活圈子大小的事,关键在于,作家体验到了什么质量的东西,还有表述的成色究竟如何。

  问院写作对您意味着什么钥 是倾诉的需要钥 是生活的一部分钥

  陈:创作对我来说,最基本的无法改变的一点,完全是兴趣。这发端于一根对文字敏感的神经,兴趣由此而生。最大的陶醉,往往就是获得了自己得意的文字叙述,任何财富任何荣誉都无法比拟,更无法替代。这根对文字敏感的神经如不萎缩干枯,对文字表述的兴趣就不会衰竭,也就难以搁笔。

  要把短篇写到非读不可

  问院当您为叶白鹿原曳打上最后一个句号时袁忍不住热泪盈眶袁6年辛苦袁作家所花的精力和代价袁读者不难从字里行间感觉到遥 而现在一些作家43天可以完成一部长篇小说袁您怎么看这个现象钥

  陈:每个作家的写作习惯差别迥然。单以写作时间长短或写作速度的快慢难以判断作品的成色。“慢工出细活”,多指技艺性劳动。创作活动中,慢工能出好活儿,也会出平庸活儿;快工出粗活儿,也出过不少绝活儿,这在中外文学史上不乏先例。关键在于,作家体验到了什么,或者说体验的深浅和独到性如何,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表述形式的完美程度。我只是特别关注一点,如果作家获得了深层的又是独立独到的体验,弥足珍贵的又是难得的体验,当耐心细致打磨,不要因仓促而留下遗憾。

  问院您写作是野精雕细刻冶型的袁还是野高产快手冶型的钥

  陈:我可以找到更符合我也更恰当的比喻,我如果获得良种,就要寻找最适宜其生长的土地,尽我的务作能力,耙磨播种,除草施肥浇水,期待收获。我有慢的时候,像关中农民过去普遍使用现在还未绝迹的手推车,一步一哼地前行。也有快的时候,如同骑自行车,相对手推车就快得远了。然而没有飞行器速度,连汽车速度都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