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5页)

聂光裕出身望族,家底殷实,不少长辈曾在朝为官,爷爷乃是左世爵的座师。然而,自从陛下彻查贪腐案,把他姑父,前任户部尚书赵升革职查办后,这个家族便雨打风吹,荣华不再。

这次聂光裕来找左世爵,就是为了他妻弟的事。他妻弟在湖北汉阳府任知州,陛下日前分发牛种,妻弟便顺手捞了些好处,这些地方官损公肥私都是惯例了,哪知道陛下竟要派人彻查全国牛种分发之事。妻弟忐忑不安,求到聂光裕处,聂光裕便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左世爵。

左世爵已看了出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治腐治贪,这节骨眼儿上,他怎么敢为聂光裕的妻弟出头,只能叫人绕到后门,悄悄进了府。

聂光裕在左府外站了一晚上,春夜仍有些寒意,他一个南方人,秀秀气气,禁不住冻,回到家时便有些头晕。

妻子听说他回来了,让奶娘抱着孩子,一道来看他。聂光裕歇在屋里,交代道:“双兰,我受寒了,把珏儿抱走,莫要把病气过给他了。”

妻子便让奶娘抱着孩子回去,倒了热茶,喂给聂光裕。她把茶碗放下,坐在矮榻上,依偎着聂光裕的膝盖,握着他的手为他揉搓取暖。

她是个哑巴,但在聂光裕眼里,她一个温柔含波的眼神,胜过了千言万语。就算不能说话,她也胜过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

聂光裕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在左大人家里吃了酒,吃得浑身燥热,出来时受了些风。睡一觉便好,不用为我担心。”

双兰便替他解了衣衫,扶他在床上躺下,替他盖上被子。她坐在床边,借着灯光看着他,那目光是温柔的,关切的。

聂光裕想到救不了她弟弟,心中更是难过。第二天一早,头疼得厉害,他先去了一趟官署,原打算点个卯便离开,葛少卿叫住他:“南浦,你才来又要出去?陛下新近颁布了考成法,见天儿盯着咱们,你还敢应个卯就溜号?”

聂光裕没有办法,只得回去坐下,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当他姑父还是户部尚书呢?”

聂光裕默默听着,不置一词。这些日子一来他宛如身在阿鼻地狱,姑父出事,家里使了大笔的钱四处请托走动,可姑父被查,又牵扯进许多聂氏族中子弟,一时间聂家自顾不暇,每月给他的例钱都大大缩水。

这倒没什么,最令他心寒齿冷的,是京城中这些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势利小人,原先热闹的门庭逐渐冷落,曾经对他热络周到的世伯左世爵避而不见,聂光裕看多了人情冷暖,性子变得沉默了许多。

聂光裕头疼想吐,挨到散衙,让马车夫径自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他请了一帮在朝为官的同年同乡们喝酒。

酒桌上,有人问道:“怎么没见随舟呢?我记得随舟与咱们也是同年。”

随舟便是傅少阁的字。

另一人酸道:“他现在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虽只是宝钞司一小小主事,但到底是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的人物!”

众人哄笑一阵,有人问:“南浦,你可还好么?”

这帮同年们都知道聂光裕的姑父是赵升,这一问,看似关切,却是绵里藏针。

聂光裕淡淡道:“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凑合着过呗。”

有人安慰他:“你在太仆寺,那里升得快,说不定日后我们还要仰仗你呢!”

聂光裕笑笑,敬了一轮酒,把话题扯到进来的牛种案上。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聂光裕想了想,问:“这事情当真没有通融的余地了么?”

一人笑道:“你想想,陛下把成亲王都给办了。成亲王的后台可是慈宁宫那位。这天底下,有谁后台硬得过他呢。”

聂光裕沉吟不语。

另一人说:“南浦兄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聂光裕笑道:“不过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