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你,是命运对我的恩赐 第2节(第2/3页)
(老黄的命运恩赐先说到这里,现在接着说老三的命运恩赐。)
话说我们的老三彼时正处于“首遇妙人的惊喜”之中,脑子即便不呈浆糊状,也呈胶水状。老黄这样说,是有凭有据的。“凭”是老黄的亲身体验,“据”是静秋的侧面描述。
虽然静秋能把“心里那双眼睛”和“脑子里那双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一点不漏地记住,但老三就没这个本事,彼时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一个“心口发痛”。
老三的浆糊至少被静秋拿出来敲打过一次:当老三对静秋夸口说他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候,静秋考了他一下,问他记得不记得她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可怜我们的老三,每次赶考都是洋洋洒洒,挥笔而就,整个一“文曲星”下凡,但这次是真栽了,搜索枯肠也想不起静秋那天穿的什么衣服了,眼看心爱的女孩嘴巴就要撅起来了,我们的老三急中生智,诡辩道:“被你的漂亮照花了眼睛,哪里还有心思看你穿的什么?”
肉麻自然肉麻,但彼时静秋已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了,遂笑逐颜开,放了老三一马。
我们的老三糊归糊,做人的基本技巧还是没糊掉的,还知道跟静秋拉拉家常,也知道心疼静秋,一把接过那个鼻涕拉糊的欢欢,抱在手里,像抱着个宝似的,因为那家伙是静姑姑刚刚抱过的。以老三那时的思维状态,别说只是一个鼻涕拉糊的欢欢,就算是个冒烟的炸药包,只要是静秋抱过的,老三也一定会梦幻般地抱在手里,舍不得放开,把那导火索燃烧的嘶嘶声当作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但老三这一梦幻,就把他首遇妙人的许多情节都梦幻掉了,搞得老黄无从写起,只知道他像一个梦游的人,惯性使他做着彼时彼地彼场合应该做的事,但他的心已经“脱离了肉体的枷锁,穿过嘈杂的人群,静静地向着她的心跋涉”。他的眼睛“像被加了锁,锁在她的方向,钥匙已然丢失”。
在大妈堂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隔着整个堂屋,和堂屋里坐着的人,老三注视着坐在角落的静秋,她的“大半个侧面”对着他,“三分之一的脸被暗影遮住”。
也许这个角度的静秋呈现出她的最美,也许这个角度是老三第一次有机会以业余画家的眼光审视她的美时所取的角度,总而言之,这个角度给老三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他的审美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笔,它让老三看见了一个“眼睛微凹,鼻梁挺拔,轮廓分明,沉静端庄的少女侧影,象一尊古希腊美女雕塑”。
学过几天绘画的老三,深知角度与光线的重要性。他在医院为静秋作画时,选择的就是她的侧卧位。那幅画,老三在失明前就毁掉了,老黄无缘得见。问静秋,也只说“画得挺像的,就是有点显胖”。
老黄是个画盲,但印象中以古希腊神话为题材的绘画的确有不少是侧卧位的裸体女性,或许是因为侧卧最能体现女性躯体的曲线吧?而那些画中的美女,的确不是瘦骨嶙峋的病态美人。如果按照现代审美观来看,那些美女至少得上三五个减肥班才能跟“美女”二字打个擦边球。
不知道坐在大妈堂屋里的老三有没有想象一下静秋裸体侧卧的画面,彼时的人不象今时的人这么大胆,即时是在内心也没这么大胆,那不仅是个没有言论自由的年代,也是一个没有思想自由的年代,我们只知道老三于彼时彼地就立下一个誓愿:我要画她的像。
想画静秋像的还不止老三一个,静秋的学校里就有一个教体育的老师,时常要为静秋画像,不过彼时的静秋对自己的外貌缺乏最基本的信心,都坚决推辞了。你可别认为老黄昏了头,拉出一个体育老师来作画。这个体育老师可不是一般的体育老师,原本是学绘画的,但在那个颠颠倒倒的年代,不知为何被安排教了体育。这个体育老师在“文革”期间经常被人请去画毛主席像,而在那个年代,能画毛主席像的人,一定是很了不得的,因为那可是伟大领袖的像啊,画得稍有走样就可以被打成“反革命”,下到狱里,判你个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