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10页)
斯特瑞塞也认识到这一点,然而另一方面,他那敏锐的认识能力使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说的对。不过要是我越了解他,我就越觉得他好,那又该怎么办?”
她也有所悟。“这完全可能。可是他不承认她的存在,并不完全出于对她的考虑。这里面有个问题,”她把它挑明,“他想使她消失。”
斯特瑞塞感到十分诧异。“使她‘消失’?”
“嗨,我的意思是其中有一场斗争,而且他隐瞒了其中的一部分。不要慌,这是避免让你将来会为之后悔的唯一办法。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他真的想甩掉她。”
斯特瑞塞此时几乎明白了这一切,并且有亲身经历的感觉。“她帮了他那么多忙,他还想这样干?”
戈斯特利小姐瞧了他一眼,然后粲然一笑。“他不像你想的那样好!”
他一直忘不了这些话,这些具有警告性质的话将来对他大有裨益。尽管他想从这些话中得到帮助,可是每次与查德见面之后,他的想法都落了空。他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力量使自己遭到挫败,难道这不是那一再出现的感觉,即查德的确如他想象的那样好?他觉得自从自己认为查德并不那样坏之后,他就只可能那样好。一连好几天,每当他与查德见面时,在这种思想的直接影响下,会感到脑子里只有这唯一的想法。我们的朋友认为,是两三件我们还未曾说到的事情造成了这样的结果。韦马希本人这次也被卷入漩涡,这个漩涡暂时地,但却完全地吞没了他。斯特瑞塞觉得自己像个正在下沉的人,撞到他有如撞到一个水下的物体。他们被卷入无底深渊,查德的所作所为造成了这无底深渊。斯特瑞塞感到他们好像在深水里迎面撞过,就像沉默的鱼一样圆睁着毫无个性的眼睛。给他俩提供机会的是韦马希。斯特瑞塞感到他的体内显然有不安的感觉,他记得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每当家里的人到学校来看表演时,就有类似的不好意思的感觉。在陌生人面前他可以表演,但在家里人面前却不行。相比之下,韦马希可以算是家里人。他仿佛听见他说:“开始表演!”然后便可以好好地听一下家里人的认真的评论。他已经开始表演了,而且在尽心尽力地表演。查德此时已经非常了解他要些什么。在他毫不隐瞒地说出一切之后,他的同游者还能指望他会大发其火么?说来说去,可怜的韦马希想说的是 —— “我曾经给你讲过,你将失去你那不朽的灵魂!”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斯特瑞塞也有棘手的事需要处理,而且既然他们必须寻根究底,那么他观察查德就没有什么不好,正如查德观察他也说不上不好一样。他寻根究底是出于职责,如果说他这样做比韦马希坏,那么到底坏在哪儿?因为他不需要停止抵抗和拒绝,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同敌人谈判。
在巴黎闲逛,去观看什么景物或寻访什么胜地,是不可避免而且顺理成章的事。客人们到温馨的家里拜访,在四楼的房间里作妙语连珠的长谈,直到夜深。屋子里飘着烟草的烟雾和美妙的音乐声,夹杂着若干种语言的说话声,这一切与早晨和下午的聚会在实质上并无区别。斯特瑞塞背靠着椅子,抽着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最活跃的时候,这种聚会也一点不像吵闹的场面。这些聚会以讨论居多,有生以来,斯特瑞塞从未听到人们对如此多的论题发表如此丰富的见解。乌勒特人也发表自己的见解,但它们大都集中在三四个话题上。在乌勒特,人们把不同的见解加以比较,尽管见解不多,无疑也十分深刻,但人们说出这些看法时却显得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羞于发表自己的见解。然而迈榭比大街上的人却坚信自己的看法,而且一直勇于发表这些看法。他们似乎经常故意别出心裁,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以避免使讨论变得和气一团,毫无滋味。乌勒特人从来不这样,尽管斯特瑞塞记得自己也曾情不自禁地这样做过,然而他当时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他明白了,他只是想促使这些讨论朝深层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