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第2/3页)

如今的三辅二参,除却自己以外,仿佛都与陆辞极为熟稔:寇准这素来是犟脾气的老资历,愣是对陆辞十年如一日地另眼看待,三番四次地为其挺身而出,毅然求情、慷然举荐;李迪与寇准为共事多年的好友,交情看似不温不火,却总是同进同退,观其对陆辞,虽不至于似寇准那般毫不掩饰偏爱,也明确地表现出了欣赏;就连新获晋升、前程光远的王曾,也一改往常不与其他朝臣于私下走动结交的做派,常有私密耳语……

反观自己,分明早陆辞月余入中书省,同他们也仅是平淡的同僚之交,哪里抵得过陆辞所得的亲密。

张士逊越想越不是滋味。

遥记当年的王旦王相公,也是如此:自己彼时受皇命,需进拟江南转运使名目时,因敬慕对方德高望重,曾专程到中书省来,毕恭毕敬地请求对方指示。

王相对他予以肯定,却始终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然而这么不偏不倚,为人公正无私的相公,却在临终前特意召陆辞前去……

陆辞为何如此好命,总逢贵人关照?真是仅凭政绩,还是也靠了一副天生的好皮相?

张士逊自认绝非好妒之人,但纵观朝野上下,能扪心自问当真不嫉妒陆辞境遇的,怕是屈指可数。

陆辞凭什么得官家那般信重?

若说官家重情,是看在东宫时那份师生情谊才对提拔陆辞念念不忘,他当年担任的职事,可是太子詹事、除右谏议大夫、兼为太子右庶子。

真要论师生之缘,那他该得的,理应远比陆辞那仅做了大半年的左谕德要来得多。

而官家待他固然客气尊敬,磨勘擢升时,也的确给了他不少照顾,但除这外,至多是偶然几句关怀问询,再无其他了。

若无陆辞这一鲜明对比的存在,他或许也早已心满意足了吧。

张士逊遗憾地叹了口气。

——多想无益。

他勉强打起精神,提醒自己,今日因陆辞主要被那三位宰辅‘占’去了,不曾与他说多的话,但真要共事时,他们同为参政,还是尽可能地少些矛盾,多些亲睦的好。

张士逊终于将纠结心绪理清,慢慢进行排解,却不知他白日里虽费力掩藏起的这些愁思,根本没能逃过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精的法眼。

寇准在向夫人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通陆辞初入政事堂的‘小可怜样’、自己又是怎的英明神武、宽宏大度,对其予以慷慨接纳后……面对夫人那似笑非笑的质疑,他连忙抛出了张士逊来增加可信度:“夫人有所不知,那张顺之的脸皱了一整天,就没松开过。”

面对夫君的孩子气的话,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委婉提醒:“夫君仅长张参政三岁。”

“哪怕只长一日也是长。”

寇准满不在乎道:“我与张顺之共事虽算不得多长,却是相识多年,他那人我清楚得很。从他能琢磨得出‘别头试’的主意,也知晓避嫌来看,是个办琐事上绰绰有余、亦能不存私心的清白人。只是他那度量不足,匮乏远见与大局的毛病,到底是个要命的瑕疵。”

夫人温婉笑着不说话,寇准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我看来,他心里对那狡童有些嫌隙其实也不坏。总比拿他那畏手畏脚、毫不果断的一套教坏了这根好苗子的强。”

张士逊会不快活,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在不少视资质辈分为安身立命的护身符的朝官眼里,被陆辞这个岁数轻得不像话,却无处不压得他们死死的青年轻松赶上……绝对不是桩能让他们笑得出来的好事。

夫人笑道:“你向来是个风风火火,做事雷厉风行的,张参政好四平八稳,自然不如摅羽对你脾气。”

“夫人这话可就说错了。”寇准哈哈一笑:“真要论四平八稳,恐怕耳顺之年的张顺之,还抵不过陆狡童呢!那狡童也不知怎么长得,天生心眼多得很,先帝都一眼瞧出他八面玲珑、狡诈圆滑,哪里真是甚么风风火火?别看他常有惊人之举,但除却他以自身为诱饵、戏耍夏军、争取筑城时机的那回外,他那些个看似大胆的举动,背后全是周全缜密的考虑,绝非甚么胡来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