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第2/3页)

尽管还处于精气旺盛,胸怀凌云壮志的岁数,但对‘致仕’这一词,以及其所代表的那层功成身退后的悠然憧憬,几人显然也曾有过。

只是几人说时随意,并未留神陆辞看向他们的目光,温和而认真。

别人不知,陆辞却或多或少是清楚的:与他交心的这几位友人,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名垂青史,但更多留下的,还是死于任中的遗憾。

因遗憾而令人惋惜,也令人印象深刻。

无一曾有过致仕后享清福、培育子孙的美满光景。

他既有幸来这大宋,又得他们知心结交,自当尽全力。那单冲这份奇妙缘分,不说要让他们夙愿得偿,至少也当少些颠沛流离才是。

——致仕后如何?

啊?

对身体正紧绷着,勉励克制住心中乱起的杂念,警告自己不得鬼迷心窍、越雷池半步的狄青而言,这题来得万分突然,叫他好半晌都未能反应过来。

这一迟缓反应,结果就让他的公祖产生了个小小误会。

陆辞轻轻地“咦”了一声,安静地端详狄青侧脸一阵,知晓人还醒着,于是话中含笑地来了个明知故:“莫不是已入睡了?”

狄青完全不知,这是公祖准备捉弄自己的前兆,只赶紧老实作答:“不、不曾,只是方才不慎跑神了。实在对不住。”

“噢。”

陆辞微眯了眼,嘴上则难掩遗憾地应了一声:“不过随口一问,你未听到,倒也无妨。”

狄青嘴唇翕动一下,原想着请公祖再说一次的话,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其实怪不得他魂不守舍,实在是公祖……离他太近了。

上回同塌而眠时,天气虽不算冷,但也绝不凉快。

具体如何,狄青已记得不是多么清楚了:故意穿着他衣袍的公祖的模样太有冲击性,叫其他的记忆都淡得只剩些许虚影了。

但肯定是离得不远不近的:对身上一年四季都‘热乎乎’——公祖评价——的自己而言,要想得到公祖的主动凑近,就只有冬季的大冷天里了。

按理说,能得公祖靠这么近,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才对。

偏偏他那点贼胆,早在上回那趁公祖熟睡时,偷偷凑近了碰触指尖的举动,被耗去大半了,这会儿还没积蓄够下一次‘冒犯’的份量。

就在狄青准备装睡时,公祖就做了件叫他险些当场魂飞魄散的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不等他侧过头来查看情况,就忽然有条清清凉凉的胳膊探了过来,摸索着挽住他的手,就往床铺的里侧拉。

狄青只觉此时的自己,仿佛浑身被绑满了炮仗——就是一点就着,能马上在天上炸开一朵花的那种。

偏偏拿着引光奴的公祖,还一点不知他的危险性,就在引线边不住徘徊。

狄青生怕身上又莫名起些叫自己窘迫的反应,便有意把全身绷紧,弄得硬梆梆的。

但对公祖那突如其来的举动,他丝毫不‘敢’抵抗。

那只犹如被‘献祭’出去的手,就这么被陆辞一路顺畅地拉到了枕边。

不等狄青那颗提起的心落下,就倏然被抛上了天——手背被稍嫌冰凉的右侧脸颊,给轻轻地压住了。

陆辞有意逗他,其实根本没将头部的重量真全压在那手背上,但也控制了角度,巧妙地叫狄青难以挣脱,轻轻笑着说道:“果然比汤婆子还暖些呢。”

狄青的脑海之中,唰地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恍惚惚地回过些许神来,但关注的重点,则全在那笑声末尾带来的轻轻颤动,和那沁凉柔软的脸颊的玄妙触感上了。

不愧是公祖……愈发清楚如何兵不血刃,却能轻松要他的命了。

“公祖,”狄青好半晌才收回四散的魂魄,声线中尤带微不可查的颤抖:“怎么了?”

“到底是年轻力壮,”陆辞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难掩羡慕道:“火力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