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第2/3页)

就连直接接受陆辞指示,紧密盯着李元昊近来所作所为的那几名细作,都感到说不出话来:这位党项一族的首领继承人,亲手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几剃了个干净,仅在边上留了一圈。不仅如此,还在耳垂上各穿一孔,佩戴着一对一看便沉甸甸的大金耳环。

对此,李元昊给出了个听似正当,实则荒谬的理由:但凡是创下伟业的鲜卑先祖,皆是如此发式。那身为鲜卑后裔,难道不当仿效之?凭借这点,许能振兴党项,一扫颓唐。

这对遵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礼的汉人而言,简直是患失心疯了。

头发和耳饰折腾完后,李元昊又请裁缝赶制了一身新衣裳:上身紧窄雪白,头冠由红里毡制,后垂红色结绶,红白相间,极其鲜艳醒目。

‘焕然一新’的李元昊,整日招摇过市,引来注目无数,与其之前的低调隐秘截然不同,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陆辞却在无语片刻后,在心里骤然敲响了警钟。

李德明的蛰伏隐忍,是为铺垫李元昊的野心图谋——对于这点,他已是清清楚楚的了。

既是有勾践卧薪尝胆之坚韧的父子,又岂会在一朝一夕间,忽一人如跳梁小丑般做些离奇改变,另一人却对此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陆辞微微蹙眉。

在他看来,与其说李元昊真疯,倒不如说他装疯卖傻,借此麻痹宋廷的警惕心,也好掩饰循序渐进的试探意图。

之后的事态发展,当真就有朝着陆辞猜测的方向去的趋势——先是李元昊的举动如此之大,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朝堂的注意。

在打探清楚状况后,朝野上下登时哄笑一片,群臣纷纷借嘲笑党项小族粗鄙无知、却一派夜郎自大、当真可悲可笑之机,大肆向英明神武的新帝歌功颂德。

自那可恶而残暴的莽夫李继迁死后,李德明就成了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生了个继承人李元昊,还是个坐井观天的疯子!

照这么继续下去,党项怕不是用不着大宋发兵,就要自取灭亡了。

群臣取笑之余,对闹出如此动静的党项,一时间是轻蔑到了极点。唯有包括寇准在内,极少数的臣子感到此事蹊跷,但在颂声一片的大局下,也不好公然站出来,向党项发出毫无依据的质疑。

只是回到相府后,寇准在厅中踱步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倍感不安。

他当即决定给陆辞这一心眼多的狐狸去信一封,问问情况。

——虽说不敢抱多少期望,但根据他对陆辞的一贯行事作风的了解,就认定对方所知的消息,绝对比远在汴京,鞭长莫及的自己要强。

当陆辞收到信时,刚巧就从下属处收到了关于李元昊下一个计划的情报。

李元昊在成功扮演了一个狂妄不可一世的蠢材后,就在张元吴昊两位宋人为首的幕僚们的出谋划策下,按部就班地制定了朝大宋试探的第一步:领一千党项骑兵,袭击秦州榷场,掠走财物,诛杀辽、宋二国商队,俘虏负责监督榷场秩序的秦州官吏。

至于被俘官吏的性命,尽管情报就到此为止,陆辞也能猜出,多半会视宋廷对榷场遭损毁劫掠的态度来定了。

若是雷霆震怒,便借此索要大量钱财,再归还人质;若只是不痛不痒地派使臣训斥,便暴露出底气不足的弱势,党项怕是要直接将人杀了立威,再进行下一步的蚕食计划。

——此事棘手。

陆辞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

若非宋军正逢青黄不接、皇帝亦登基不久、政权尚未稳固的过渡时期,大可将计就计,在榷场中埋伏大量兵马,借此发起对党项的反击战。

但党项是羽翼渐丰,宋军却远不到时机成熟的地步……

对眼下这个一旦处理不妥,就将掀起一场箭在弦上的大战的烫手情报,他一时间,也难以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