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第2/3页)

赵恒仍是安安静静的:相比起犯言直谏的陆辞,他更恨的,无疑是早已自尽狱中的前皇后刘娥。

对陆辞这些年在秦州所建立的功绩,他从太子口中,至少听了个七八回,想忘也难忘掉。

再思及太子历来就对那八面玲珑的小饕餮额外依赖,其中还有几分归功于自己的推波助澜……

赵恒心里叹息。

罢了,横竖也是当初给太子物色的肱骨之臣,品性瞧着也是好的,只是锋芒太过,又缺了些知进退的臣体,但的确值得予以重用。

反正他已是如此模样,纵反对又能如何?

看赵恒并无异议,赵祯不由微微一笑,接着道:“多谢爹爹成全。关于小夫子回京后的职事,臣也已想好了。”

赵恒沉默地看着赵祯,听着自己很是满意的这一独苗,说下了叫他气得七窍生烟的一句话——“小夫子虽功绩亮眼,然到底年资太轻,若入中书省,许还早了一些。从三品平调的开封府尹,作为过渡,应很是合适了。”

开封府尹!

赵恒瞪大了眼。

他做梦也没想到,素来乖顺的太子,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开封府尹之官阶,的确只为从三品,然自大宋开朝以来,仅置过两任。

一为亲王时的先皇,而为亲王时的他,之后便不曾复置。

赵祯将陆辞召回京中任官,的确名正言顺,然复置仅被亲王兼任过的开封府尹,就是旗帜鲜明地对外宣告了陆辞曾受过的委屈,以及太子对他那明铮铮的、独一无二的看重了。

“爹爹保重身体,臣明早再来。”

赵祯根本不看赵恒嘴里‘呜呜啊啊’,奋力反对的模样,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了。

当刘圣人还风光时,他意外得知生母真相,曾被那样压制,针对。

彼时爹爹不仅默许了那女子的胡作非为,甚至还推波助澜……他怎么可能忘得干干净净呢。

赵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忙回东宫,而是站在高台上,遥望那不曾涉足过、大内外的喧闹人间,眸中平静如水。

对于爹爹,他虽无怨恨,但也再无慕孺了。

他更不曾忘记,真正维护他、待他好的人,在受了这么年委屈后,却不曾有过片刻气馁,而一视同仁地尽心尽力。

哪怕没有那些不同一般的情分,对这样的臣子,他也绝对是要予以重用的。

而孤孤单单躺在龙床上的赵恒,则是不发一言地泪水横流,叫来查看他情况的内侍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赵恒再糊涂,此时也终于明白了。

他埋下的一笔笔烂账,已在六哥心上割下的一道道豁口,哪怕愈合,也永远有狰狞的疤痕在。

在他身体一塌糊涂时的唯一依靠,早在多年前,就彻底与他离心了。

初尝悔不当初的苦涩滋味的赵恒,仍是不甘心就此死去的。

而赵祯也如那天的暗潮不曾存在过一般,仍然每日探视三回,亲手侍疾上从不推辞。

这么拖了一阵后,天不遂赵恒之愿。在年二八这日,他早年的好运气终归是彻底地离开了。

一场忽然发作的肺疾来势汹汹,犹如摧枯拉朽,击垮了本就虚弱不堪的病体。

即使有一干御医的极力救治,也是无力回天。

——天禧五年冬,皇帝赵恒驾崩。

丧钟鸣起,举国服丧时,太子赵祯浑身清肃,立于棺柩之前,神色悲怮地倾听着由参知政事寇准当众宣读的、从中书省政事堂的诏书阁中取出的遗诏。

这一步走得可谓毫无悬念:即便是在赵恒最糊涂的时候,也不曾真动过将膝下仅存的第六子废了、再抬举弟兄之子上去的离谱念头。

在确定完先帝的遗愿后,朝臣们纷纷离开了缠绵病榻数年,身死魂消的赵恒,跟随在首辅李迪的身后,进入到参政大殿之中。

纵使面上皆装出一派哀痛,可说白了,赵恒远离庙堂、卧榻不起的这几年过去,太子又是一派雷厉风行,群臣对官家的印象,已颇为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