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第2/4页)

寇准眼睛微微瞪大。

陆辞从他的反应,便知自己的推测并未出错了。

好歹在东宫中见过周怀政此人多次,有过一些面子情,对此人,陆辞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此人功利心之重,连敏感细腻的赵祯都察觉出几分。

对下人素来体恤的小太子,却唯独不喜欢这位笑容满面的‘周家哥哥’——陆辞有次讲学时去得稍微早了些,就见赵祯泄愤一般,在纸上胡乱写着‘周家哥哥斩斩’的语句。

他意外撞见一回后,对周怀政就更加留意了几分,还从自回京后、就重新跟他熟稔起来的林内臣口中试探了关于对方的信息。

是个胆子大的。

陆辞看着寇准,慢条斯理道:“而相公至虑,则非圣人专权、王钦若被召回莫属吧。”

寇准内心的震惊,已是无以复加了。

他眉头紧锁,劈头问道:“这也是听晏殊说的?”

周怀政的计划,他分明还在考虑之中,尚未决定真正出手支持。

官家身体越发不好,不愿理政,亦极其信任周怀政这一身边内臣。

周怀政自信满满地表示,他能说服官家禅位于太子时,寇准内心其实是偏于相信的。

但太子过于年幼,即使继位,也无法独自理政,而需人摄政辅佐,代为主持大局。

这一人选,寇准毫不怀疑,在意气用事的情种皇帝眼中,会是刘娥那一介女流,而非朝中重臣。

周怀政倒是想将刘娥一气呵成地废除,再请寇准摄政——当然,届时他是否要逐步要求分一杯羹,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说易行难,且不说有避嫌之理,即使他当仁不让,朝中也多的是阻力。

倘若一个环节失控,岂不都要弄巧成拙,白白托了刘娥上位?

正因如此,寇准才百般纠结,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定。

陆辞一边说,就一边仔细观察寇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

从寇准眼里,他除了惊诧之余,并未看出杀意,顿时心下大定,一针见血地反问:“我从何得知这些,于相公而言,怕是无关紧要。而是真正手眼通天、耳目遍野、且视相公为敌的丁谓会更容易探知此事这点,才值得相公深思吧?”

说到这里,陆辞意味深长道:“我知相公不见得瞧得上丁谓此人,然其也不似相公所以为的那般孤立无援。”

以丁谓那心思缜密、隐而后发的作风,一旦走漏些许风声,有了蛛丝马迹,这场密谋都注定以惨烈失败告终。

从古至今,无数密谋者都栽倒在‘事泄’两字上——尤其在这一回,主事者并非寇准本人,而是由周怀政开始发力。

关乎身家性命之事,最不当假借人手,凭什么信周怀政能瞒得密不透风?

当然,就陆辞看来,寇准那有点春风就得意,一点就炸的牛脾气,也不是个适合搞这种细腻阴谋的。

寇准沉吟不语。

他虽脾气爆裂,但在面对自己一直看得顺眼的人时,倒还是听得进去一些话,不至于六亲不认的。

陆辞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说到要害。

单这份在关键时刻、专程来提醒他,无异于雪中送炭的心意,就已很是难能可贵了。

陆辞见寇准陷入深思,知晓自己的话或多或少地起了作用,自己再呆下下去,怕是会起反效果,于是毫不迟疑地起身,直接告辞:“我言尽于此,还请相公保重。”

在陆辞已踏出厅门门槛时,寇准才醒了神,下意识地唤道:“慢着!”

陆辞却当未曾听到,径直离去了。

人微力薄,也是有利有弊——利是不会被彻底卷入其中,弊是想做什么、却是有心无力。

等陆辞心情复杂地回到家中,就愕然看到厅里摆了极丰盛的满满一桌子菜,晏殊笑眯眯地坐在边上,筷子碰都没碰过,显然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