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3页)

“你吃的是早饭还是中饭?”

“我们天天是这时候起床,没有什么早饭中饭的。”

这样讲了一句,她脸上露了一脸悲寂的微笑,质夫忽而觉得她可爱起来,便对她说:

“你吃你的吧,不必来招呼我。”

她把饭碗收起来后,又微微笑着说:

“我吃好了,今天吴老爷为什么不来?”

“他还有事情,大约晚上总来的。”

假母拿了一枝三炮台来请质夫吸,质夫接了过来就对她说:

“谢谢!”

质夫在床沿上坐下之后,假母问他说:

“于老爷,海棠天天在等你,你怎么老是不来?吴老爷是天天晚上来的。”

“他住在城里,我住在城外,我当然是不能常同他同来的。”

海棠在旁边只是呆呆地听质夫和她假母讲闲话。既不来插嘴,也不朝质夫看一眼。她收住了一双倒挂下的眼睛,尽在那里吸一枝纸烟。

假母讲得没有话讲了,就把班子里近来生意不好,一月要开销几多,海棠不会待客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质夫本来是不喜欢那假母,听了这些话更不快活了。所以他就丢下了她,走近海棠身边去,对海棠说:

“海棠,你在这里想什么?”

一边说一边质夫就伸出手向她面上摘了一把。海棠慢慢举起了她那迟钝的眼睛,对质夫微微地笑了一脸,就也伸出手来把质夫的手捏住了。假母见他两人很火热地在那里玩,也就跑了出去。质夫拉了海棠的手,同她上床去打横睡倒。两人脸朝着外面,头靠在床里叠好的被上。质夫对海棠看了一眼,她的两眼还是呆呆地在看床顶。质夫把自家的头靠上了她的胸际,她也只微微地笑了一脸。质夫觉得没有话好同她讲,便轻轻地问她说:

“你妈待你怎么样?”

她只回他说:

“没有什么。”

正这时候,一个长大肥胖的乳母抱了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小娃娃进来了。质夫就从床上站起来,走上去看那小娃娃,海棠也跟了过来,质夫问她说:

“是你的小孩吗?”

她摇着头说:

“不是,是我姊姊的。”

“你姊姊上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

这样地问答了几句,质夫把那小孩抱出来看了一遍,乳母就走往后间的房里去了。后间原来就是乳母的寝室。

质夫坐了一会,说了几句闲话,就从那里走了出来。他在狭隘的街上向南走了一阵,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一个人走上一家清真菜馆里去吃夜饭。这家姓杨的教门馆,门面虽则不大,但是当柜的一个媳妇儿,生得俊俏得很,所以质夫每次进城,总要上那菜馆去吃一次。

质夫一进店门,他的一双灵活的眼睛就去寻那媳妇,但今天不知她上哪里去了,楼下总寻不出来。质夫慢慢地走上楼的时候,楼上听差的几个回子一齐招呼了他一声,他抬头一看,门头却遇见了那媳妇儿。那媳妇儿对他笑了一脸,质夫倒红脸起来,因为他是穿洋服的,所以店里的人都认识他,他一上楼,几个听差的人就让他上那一间里边角上的小屋里去了。一则今天早晨的郁闷未散,二则午后去看海棠,又觉得她冷落得很,质夫心里总觉得怏怏不乐。得了那回回的女人的一脸微笑,他心里虽然轻快了些,但总觉得有点寂寞。写了一张请单,去请吴风世过来共饮的时候,他心里只在那里追想海外咖啡店里的情趣:

“要是在外国的咖啡店里,那我就可以把那媳妇儿拉了过来,抱在膝上。也可以口对口接送几杯葡萄酒,也可以摸摸她的上下。唉,我托生错了,我不该生在中国的。”

“请客的就要回来了,点几样什么菜?”一个中年回子又来问了一声。

“等客来了再和你说!”

过了一刻,吴风世来了。一个三十一二,身材纤长的漂亮绅士,我们一见,就知道他是在花柳界有艳福的人。他的清秀多智的面庞,澈洒的衣服,讲话的清音,多有牵引人的迷力。质夫对他看了一眼,相形之下,觉得自家在中国社会上应该是不能占胜利的。风世一进质夫的那间小屋,就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