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论克己(第15/18页)
因此,在这种情感上,如同在其他每一种情绪、情感和习性上,对公正的旁观者来说,最愉快的那个程度,对当事人本身来说也同样是最愉快的;而且依照最不致使前者觉得不愉快的,是超过或不足这个程度,同样的超过或不足,也相应地最不致使后者觉得不愉快。
结论
对我们自身幸福的关心,把审慎的美德推荐给我们;对他人幸福的关心,把正义与慈善的美德推荐给我们。在后面这两种美德中,前一种制止我们伤害他人,后一种激励我们增进他人的幸福。在这三种美德中,第一种美德最初是由我们对自己的爱心推荐给我们的,而另外那两种美德最初则是由我们对他人的爱心推荐给我们的。这些爱心起初完全未顾虑到他人实际有什么感受,或应该有什么感受,或在某种情况下肯定会有什么感受。然而,顾虑他人的感受,后来不仅催促而且督导所有这些美德的实践。绝不会有什么人,在他的全部或任何相当长的一部分人生过程中,始终坚定不移地走在审慎的、正义的或适当慈善的道路上,而他的行为所以得到这样的指引,主要却不是因为他时时顾虑他心里面那个高尚的人物、那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的公正的旁观者、那个裁判行为对错的伟大判官与裁决者的感受。如果在白天我们曾经在任何方面背离过他指示我们遵守的那些规则;如果我们曾经过分节俭或松懈节俭;如果我们曾经过分勤劳或松懈勤劳;如果,由于情绪激动或一时疏忽,我们曾经在任何方面伤害了我们邻人的利益或幸福;如果我们曾经忽略了一个可被清楚看见的适当机会,未能伸出援手增进我们邻人的利益或幸福,那么,这个长住在心里面的人,就会在晚上为所有那些疏忽与违背而追究我们的责任,而他的叱责常常会使我们内心为我们的愚蠢与漠不关心我们自己的幸福,以及为我们对他人的幸福也许更加严重的无动于衷与漠不关心感到羞愧。
虽然审慎、正义与慈善的美德,在各式各样的场合,可能被两个不同的道理几乎同等有力地推荐给我们,但是自我克制或克己的美德,在大多数场合,却主要,甚至几乎完全只被一个道理推荐给我们。这个道理就是合宜感,就是对那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的公正的旁观者的感受的顾虑与尊重。没有这种顾虑与尊重所强加的约束,每一种激情,在大多数场合,肯定会(如果我可以这么说)一头栽进它自己的满足里。愤怒的心肯定会遵从它自己雷霆大发时的种种联想;恐惧的心则肯定会遵从它自己剧烈动摇时的种种提示。时地不宜的顾虑会劝诱虚荣心节制最吵杂与最鲁莽的炫耀卖弄;或劝诱骄奢淫逸之心节制最公开、最猥亵与最可耻的放纵。对他人实际有什么感受,或应该有什么感受,或在某种情况下肯定会有什么感受的顾虑与尊重,是唯一能够在大多数场合,把所有那些叛乱暴动的激情威吓镇压成公正的旁观者能够体谅与赞许的那种色调与性质的道理。
没错,在某些场合,那些激情所以受到抑制,与其说是因为我们觉得它们不合宜,不如说是因为我们审慎考量到放纵它们可能带来不好的后果。在这种场合,那些激情虽然被抑制,却未必被驯服,反而常常仍旧带着它们原来所有凶猛的气焰潜伏在胸中。一个被恐惧抑制住愤怒的人,未必搁下他的愤怒,反而只是保留他的愤怒,等待一个更安全的发泄满足的机会。但是,一个在对别人诉说他自己曾经蒙受的伤害时,因为他同情地感应到他的同伴心中那些比较温和的感觉而立即觉得他自己的怒火被冷却平息下来的人;一个立即接纳那些比较温和的感觉,并且变得不再以他原来采取的那种愠怒凶恶的眼光,而是以他的同伴自然会采取的那种比较心平气和的眼光来看待他自己所遭受的伤害的人,不仅会抑制,而且也多少会平息他心中的愤怒。他心中的怒火变得真的比从前温和,变得不大能够刺激他干出他起初也许想要干出的那种暴戾流血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