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6页)

“打扰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小鸟叔叔回头一看,身后站的是一个女服务员。

“要尝一个吗?”

她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来,上面摆着巧克力。

“谢谢,但我不吃巧克力的。”

小鸟叔叔说。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女服务员礼貌地说,随后离开了。夜色中飘来一丝丝甜味,但那也许只是幻觉。

第二天起,宾馆开始施工,最后变成了一家餐厅兼婚礼礼堂。小鸟叔叔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辞职后,小鸟叔叔的头疼逐渐加剧。他下决心尽量避免服用止痛药,可每次都会输给疼痛,比医嘱多吃一粒、再一粒。膏药成了他片刻不能离手的护身符,不管外出还是睡觉,将它一天二十四小时贴在太阳穴上,觉得薄荷成分稍微淡去一点就立刻换上新的一张。皮肤发炎红肿,有时候流出脓水,但这种刺痛和头疼根本无法相比,反而可以使人暂时忘掉剧烈的头疼,因此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同样的地方贴上膏药。

只要有空,小鸟叔叔就用剪刀将膏药剪成适合太阳穴大小的尺寸,装进以前存放波波包装纸的纸盒里。库存稍稍减少他就开始紧张,这时头疼更厉害了。小鸟叔叔每天数次打开纸盒清点里面的数量,觉得不够了,就立刻骑自行车去青空药店。

话虽如此,膏药其实并不有效。小鸟叔叔自己也很清楚,薄荷和刺痛一样,只是用来误导头疼的而已。但他无法离开膏药。辞去了工作,不能再打扫鸟舍,如今的小鸟叔叔除了买膏药并将它们剪成合适大小放进盒子里以外,再也没有可做的事了。只有和膏药打交道时,才微微感觉到自己正在必须做的事。

“所以让你去中央医院啊!”

这句劝告,青空药店的店主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是个有名的医生,药品公司的人和其他客人也都这么说。不久前,面包房的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肚子疼,倒下之后就被抬到那边的内科了,然后啊……”

店主从货架上拿出膏药之前,必然会大力宣传中央医院一番。

小鸟叔叔终于下定决心去了一趟中央医院。不过,比起希望治好头疼,他更担心要是再不去的话,店主可能会不卖膏药给自己了。

“怎么样?”

“医生说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咦,真的?”

“真的。”

他没有撒谎。拍了X光,又验了血和尿之后,医生告诉他的就是这句轻描淡写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就像以前哥哥去语言学家那里接受测试时一样。小鸟叔叔的内心某处其实早就预测到了这一结论。像波波语是哥哥内心的一部分一样,头疼也同样紧密根生在自己的大脑深处,不可能与自己剥离。

“说只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重新配一副老花镜,然后再做些简单的体操就够了。”

“嗬……”

店主明显不怎么信服。

她现在已经超过前任店主去世时的年龄,彻底成了一个老人,也不晓得有没有孩子可以继承店铺。店主的腰椎间盘突出比小鸟叔叔的头疼更严重,无法长时间站立,一直坐在垫了好几层垫子的木椅子上。她的后背伛偻,牙齿掉光了,下巴尖尖的,耳朵也不灵光,经常听不清客人要买什么。但长年累月培养出来的直觉还在,一旦确认药品名称,就能立刻抬起腰,将身体准确地扭向目标货架。

“不管怎么说,”店主挪动椅子,笔直地将手伸向放有膏药的货架,现如今,她能最快取出的商品就是小鸟叔叔的膏药了,“糖果也好膏药也好,你们兄弟俩还真是注定要来我这里买东西呢。”

“好像真的是。”

小鸟叔叔有些感慨地望着放在柜台上的膏药。膏药放在朴素的盒子里,盒子上印着药名,用这个盒子制作出小鸟胸针那样饱含深意的东西,自己是肯定不能的,小鸟叔叔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