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的材料来源 三 躯体刺激经验(第2/3页)

做这个梦的前几天,我的阴囊底部长了一个足足有苹果大的疱疮。每走一步,我都痛苦不已。发烧、疲惫、食欲不振——这些症状折磨得我毫无情绪,根本无力应对眼前繁重的工作任务。在这种情况下,骑马显然是最不适合我的活动。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梦到骑马——实际上,我并不会骑马。我在梦中愉快地骑着马走来走去,这也许是我对疾病最强烈的否认——我不希望自己生疱疮。我的马鞍更像是一帖药剂,缓解了我的疼痛感。梦仿佛在安慰我说:“继续睡吧!你实际上没有得疱疮。看,你不是骑得好好的吗?”

但是,梦不仅仅满足于这种敷衍。它网罗了我的脑海中活跃着的其他材料,并且生动地再现了它们。灰色是与P上次见到我时所穿衣服的颜色相符合——他最近因为接替我治疗一位女病人的事情对我耀武扬威(仿佛骑着高头大马一样)。实际上,在我带病坚持为她治疗下,这位女病人已经大有好转。在我们的配合中,她就像一匹聪明乖巧的马,我则像是一位技术熟练的骑士。就在不久前,我的几位上司还因为她的治疗进展夸赞我:“我觉得你有些像稳坐在马鞍上。”写有“不要食物”、“不要工作”的便笺则如实地反映了我的愿望——我太累了,而且食欲不振。在这个梦里,我还联想到了一些幼年的经验,甚至性欲望。但这些与本节的主题不甚相关,在此略去不提。

还记得前面那位通过做梦的方式赖床的年轻同事吗?在听到房东的喊叫后,他的梦给了自己一个借口:“我已经到医院了,所以不需要再起床了。”这个例子告诉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梦都是“有利于睡眠”的。梦是睡眠的保护者,而不是干扰者。

这个观点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梦与外界刺激的关系。睡眠的时候,心灵面对外界的刺激,要么不予理睬,要么采用梦去否认它的存在(如这个同事的梦),或者“编织栩栩如生的谎言”(如我骑马的梦),尽可能地延续睡眠。因此,我们可以把“睡眠的欲望”也看成是梦的动机之一,每一个梦都是这种欲望的满足。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心灵在睡梦中不能对外界刺激给出客观准确的解释?前面已经说过,斯顿培尔和冯特的理论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观点是,睡眠状态的心灵仍然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正确解释,但它却选择了屈从于睡眠欲望和意识(理性)的稽查作用。举个简单的例子,释梦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发现,梦中挑选出来的每件材料(事件)都是明确的、有意义的,找不到丝毫的含混和敷衍了事。这充分说明,睡梦状态下的心灵仍然保持着充足的活动能力。

但是,大多数躯体刺激都难以入梦。只有当“神经刺激”和“躯体刺激”强度足够大的时候,它们才会引起心灵的注意,并成为梦的核心材料。这种情况下,躯体刺激甚至可以支配梦的内容,强迫梦选择自己,并诱发出很多潜伏已久的欲望。

但这些刺激和欲望之间并没有绝对的一致性——梦可能会利用痛苦的刺激材料表达愉快的欲望,也可能利用愉快的材料表达痛苦的欲望。这种“矛盾”的情况可以通过“两种力量”的对抗和梦的稽查作用来解释。我在本书的第四章中提到过,内心的很多欲望是“被压抑的”。它们是“与生俱来”的,但受到了意识(理性)的压制。两者之间,通过一种特殊的心理机制达到平衡。睡梦中,如果躯体刺激传来了不愉快的感觉,某种受压抑的欲望就借机表达出来并获得满足。当然,这种满足仍然要受到平衡机制的约束。

这种观点可以解释一部分“焦虑的”梦。比如,如果某人因为肺病、心脏病等躯体刺激变得呼吸困难。这种情况下,焦虑可以利用做梦的形式实现欲望的满足。无论这些“被压抑的”欲望表现为某种情感倾向,或者某种“性兴奋观念”(这是部分神经症的症状——编译者注),都可能得到释放,进而起到缓解焦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