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下(第40/45页)

黄以方向先生请教“致广大”两句的意思。

先生说:“‘尽精微’就是为了‘致广大’,‘道中庸’就是为了‘极高明’。因为心的本体原本就是广大的,人不能‘尽精微’就会被私欲蒙蔽,在细微之处无法致知。所以如果能在细微曲折的地方都穷尽精微,那么私意就不足以蒙蔽心体,自然就没了许多障碍阻隔,又怎能不广大呢?”

黄以方又问:“精微是指意念思虑的精微,还是事物道理的精微?”

先生说:“意念思虑的精微就是事物道理的精微。”

【三〇五】

先生曰:“今之论性者纷纷异同,皆是说性,非见性[478]也。见性者无异同之可言矣。”

【译文】

先生说:“现在讨论性的人都在争同辩异,这只是谈论性,却没有真正懂得性。如果真正懂得性,便没什么同异可以争辩的了。”

【三〇六】

问:“声、色、货、利,恐良知亦不能无?”

先生曰:“固然。但初学用功,却须扫除荡涤,勿使留积,则适然来遇,始不为累,自然顺而应之。良知只在声、色、货、利上用工。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发无蔽,则声、色、货、利之交,无非天则流行矣。”

【译文】

有人问:“声、色、货、利,恐怕良知里也不能没有吧?”

先生说:“当然。只是初学用功时,需要将其扫除干净,不能有存留,这样偶然遇到了,也不会为其所牵累,自然能顺良知去应对。致良知只在声、色、货、利上用功。能把良知致得精细明白,没有丝毫遮蔽,即便与声、色、货、利交往,也无非是天理的流转罢了。”

【三〇七】

先生曰:“吾与诸公讲‘致知’‘格物’,日日是此,讲一二十年俱是如此。诸君听吾言,实去用功,见吾讲一番,自觉长进一番。否则只作一场话说,虽听之亦何用?”

【译文】

先生说:“我与诸位讲‘致知’‘格物’,每天如此,讲个一二十年都是如此。诸位听了我的话,切实去用功,那么听我讲一次,自然会感觉到长进一次。否则只是一场空谈,即便听了又有什么用?”

【三〇八】

先生曰:“人之本体常常是寂然不动的,常常是感而遂通的。‘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479]”

【译文】

先生说:“人的本体时常是寂然不动的,又时常是一有感应就能通的。程颐先生说:‘未有感应的心体未必就在先,有所感应的作用也未必就在后。’正是这个道理。”

【三〇九】

一友举:“佛家以手指显出,问曰:‘众曾见否?’众曰:‘见之。’复以手指入袖,问曰:‘众还见否?’众曰:‘不见。’佛说:‘还未见性。’此义未明。”

先生曰:“手指有见有不见,尔之见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睹有闻上驰骛,不在不睹不闻上着实用功。盖不睹不闻是良知本体,‘戒慎恐惧’是致良知的工夫。学者时时刻刻常睹其所不睹,常闻其所不闻,工夫方有个实落处。久久成熟后,则不须着力,不待防检,而真性自不息矣。岂以在外者之闻见为累哉?”

【译文】

一位学友举佛家的例子问道:“佛伸出手指问:‘诸位可曾看到?’众人说:‘看到了。’佛又把手指缩回袖子里,问:‘诸位还能看到吗?’众人说:‘看不到了。’佛说:‘你们还没有见性。’我不明白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