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下(第24/45页)

那人说:“我正是想请教讲明致良知的功夫。”

先生说:“这也必须你自己去探求,我也没有别的方法可讲。过去有一位禅师,有人来问佛法,他就把拂尘提起来。有一天,他的徒弟将拂尘藏了起来,想看看他用什么方法说法。禅师找不到拂尘,只好徒手做了个提拂尘的样子。我说的良知就是这个说法的拂尘,除了它,还有什么可以提起的呢?”

不一会儿,又有一位学友来请教功夫的要领。

先生看看旁边的学生,说:“我的拂尘哪儿去了?”

一时间在座的人哄堂大笑。

【二六〇】

或问“至诚”“前知”[429]。

先生曰:“诚是实理,只是一个良知。实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动处就是几。‘诚、神、几,曰圣人’[430]。圣人不贵前知,祸福之来虽圣人有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几,遇变而通耳。良知无前后,只知得见在的几,便是一了百了。若有个‘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趋避利害的意。邵子[431]必于前知,终是利害心未尽处。”

【译文】

有人向先生请教《中庸》里的“至诚”“前知”。

先生说:“诚是实在的道理,只是一个良知。实在的道理妙用流行就是神,它的萌动之处就是几。所以周敦颐说‘具备诚德、感悟神化、通晓几微,即是圣人’。圣人并不注重事先知道,即便是圣人也无法免于祸福,圣人只是知道事物的前兆,遇到事情变化能够通达而已。良知则没有前后,只要知道事物的前兆,便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有一个要想事先知道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趋利避害的念头。邵雍硬要追求事先知道,终究是利害之心没有除尽。”

【二六一】

先生曰:“无知无不知,本体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尝有心照物,而自无物不照。无照无不照,原是日的本体。良知本无知,今却要有知;本无不知,今却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译文】

先生说:“无知而无所不知,心的本体原本就是如此。好比太阳何尝有意去照耀万物,然而却无物不照。无意去照却无所不照,便是太阳的本体。良知本来无所谓知,而今却要其有知;本来无所不知,而今却怀疑其有不知。只是对良知不够相信罢了。”

【二六二】

先生曰:“‘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旧看何等玄妙,今看来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聪,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知。圣人只是一能之尔,能处正是良知。众人不能,只是个不致知。何等明白简易!”

【译文】

先生说:“《中庸》说‘只有天下最圣明的人才能具备聪明睿智’,以前看这句话觉得十分玄妙,如今看来却是人人都具有的。耳朵本来就聪,眼睛本来就明,心思对知本来就敏感。圣人只是具备某种才能,也就是实现自己良知的才能而已。众人之所以不能,只是因为不能实现自己的良知。多么简单明白呢!”

【二六三】

问:“孔子所谓‘远虑’[432],周公‘夜以继日’,与‘将迎’[433]不同。何如?”

先生曰:“‘远虑’不是茫茫荡荡去思虑,只是要存这天理。天理在人心,亘古亘今,无有终始。天理即是良知,千思万虑,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随事应去,良知便粗了。若只着在事上茫茫荡荡去思,教做远虑,便不免有毁誉、得丧、人欲搀入其中,就是‘将迎’了。周公终夜以思,只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见得时,其气象与‘将迎’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