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上(第33/48页)

曰:“何谓知学?”

曰:“且道为何而学?学个甚?”

曰:“尝闻先生教,学是学存天理。心之本体即是天理。体认天理,只要自心地无私意。”

曰:“如此则只须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

曰:“正恐这些私意认不真。”

曰:“总是志未切。志切,目视耳听皆在此,安有认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133],不假外求。讲求亦只是体当自心所见,不成去心外别有个见。”

【译文】

薛侃问:“专注于涵养德性而不注重讲究求索的功夫,把私欲认作天理,应该怎么办?”

先生说:“人必须知道如何学习,讲究求索也只是涵养德性。不做讲究求索的功夫,只是涵养德性的意志不够坚定。”

薛侃问:“什么叫知道如何学习?”

先生说:“你且说说为何要学习?学些什么东西?”

薛侃说:“以前曾听闻先生说过,学只是学习如何存养天理。心的本体就是天理。体认天理,就是要使得心中没有私欲。”

先生说:“如果是这样,就只需要克除私欲便可,又何愁不明白天理和私欲呢?”

薛侃说:“我正是担心辨认不清哪些是私欲。”

先生说:“说到底还是意志不够坚定的缘故。如果意志坚定,眼睛、耳朵都在察觉私欲上,怎么会认不清呢!‘辨别是非的能力,是人天生所具备的’,不需要向外去求。讲究求索也只是体会内心的感受,并非向外去求别的认识。”

【九八】

先生问在坐之友:“比来工夫何似?”

一友举虚明意思。先生曰:“此是说光景。”

一友叙今昔异同。先生曰:“此是说效验。”

二友惘然,请是。

先生曰:“吾辈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工夫。”

【译文】

先生问在座的学友:“近来功夫有何进展?”

一位学友说自己心中感到清澈明亮。先生说:“这是说做功夫的情景。”

一位学友叙述了自己过去和现在的区别。先生说:“这是说做功夫的效果。”

两位学友一片茫然,向先生求教。

先生说:“我们现在下功夫,只是要使得为善之心更加真切。为善之心真切了,见到善就自然会贴近,有过错就会改正,这才是真切的功夫。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人欲日渐消弭,天理日渐明白。如果只是探求做功夫的情景和效果,反而会助长向外求的毛病,不是真正的功夫。”

【九九】

朋友观书,多有摘议晦庵者。

先生曰:“是有心求异,即不是。吾说与晦庵时有不同者,为入门下手处有毫厘千里之分,不得不辩。然吾之心与晦庵之心,未尝异也。若其余文义解得明当处,如何动得一字?”

【译文】

学友们看书,时常指摘议论朱子。

先生说:“存心去找区别,就是错误的。我的学说与朱子往往有所不同,在入门功夫上甚至有毫厘千里的差别,必须分辨清楚。然而我的用心与朱子并无二致。如果朱子在文义上解释得清楚明白的地方,又怎能改动一个字呢?”

【一〇〇】

希渊[134]问:“圣人可学而至,然伯夷、伊尹于孔子才力终不同,其同谓之圣者[135]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