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上(第29/48页)
陆澄问:“什么是天理?”
先生说:“摒弃私欲,便能体认天理。”
陆澄说:“天理为什么被称为‘中’呢?”
先生说:“因为天理不偏不倚。”
陆澄说:“没有偏倚是怎样的呢?”
先生说:“就好比是明镜,通体晶莹剔透,无纤尘沾染。”
陆澄说:“偏倚就是有所沾染,如沾染上好色、好名、好利等事,便是有所偏倚;如果感情并未萌发,美色、名利等都未显现,如何知道它是否有所偏倚呢?”
先生说:“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平日里好色、好名、好利的念头并非没有。既然并非没有,那就是有这些念头。既然有这些念头,便不能没有偏倚。比如患疟疾的人,虽然有时病未发作,但病根却没有根除,那么也不能认为他是没有病的人。必须把平日里好色、好利、好名等事一一扫除干净,丝毫不留,而心里纯然都是天理,才可以称之为喜怒哀乐‘未发出来时的中正’,这才是天地间中道的根本。”
【七八】
问:“‘颜子没而圣学亡’[119],此语不能无疑。”
先生曰:“见圣道之全者惟颜子,观‘喟然一叹’[120]可见。其谓‘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是见破后如此说。‘博文’‘约礼’如何是善诱人?学者须思之。道之全体,圣人亦难以语人,须是学者自修自悟。颜子‘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即文王‘望道未见’意。望道未见,乃是真见。颜子没而圣学之正派遂不尽传矣。”
【译文】
陆澄问:“先生您曾说‘颜渊死后孔子之学便衰亡了’,对此我有疑问。”
先生说:“能够全部领会孔子圣学的,只有颜回一人,这从颜渊‘喟然一叹’便可以看出。他说‘孔子善于循序渐进引导学生,以文教扩充我的学识,以礼仪约束我的行为’,这是他全部领会孔子之学后才能说的话。‘博文’‘约礼’怎么能够善于教导人呢?为学之人必须认真思考。对于道的全体,即便是圣人也很难告诉人,必须是为学之人自己去修行、去体悟。颜回‘想要再向前迈进一步,却又不知怎样着手’,也就是文王‘见到大道却如同没有见到一样渴求’的意思。见到大道而如同未见到一般渴求,才是真正的见到。颜回死后,孔子的学说正宗便无法尽数流传下来。”
【七九】
问:“身之主为心,心之灵明是知,知之发动是意,意之所着为物,是如此否?”
先生曰:“亦是。”
【译文】
陆澄问:“身体的主宰是心,而心的灵动明亮就是知,知的生发作用就是意,意所指向的对象就是物,是这么理解吗?”
先生说:“可以这么说。”
【八〇】
“只存得此心常见在便是学。过去未来事,思之何益?徒放心耳。”
【译文】
“只要时刻存养本心就是学习。过去与将来的事,想它又有何益处?只会迷失本心罢了。”
【八一】
“言语无序,亦足以见心之不存。”
【译文】
“说话颠来倒去,也足以说明心没有得到存养。”
【八二】
尚谦[121]问孟子之“不动心”与告子异[122]。
先生曰:“告子是硬把捉着此心,要他不动。孟子却是集义到自然不动。”
又曰:“心之本体原自不动。心之本体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元不动,理元不动。集义是复其心之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