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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场激烈的争吵不曾发生,如果总统的文告和其他传单因为没有必要性而在垃圾里结束其短暂的生命,那么我们正在讲述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就会完全不同。我们不能准确地想象如何不同,在哪些方面不同,只知道一定会不同。显然,一位关注着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的读者,一位潜心分析并指望一切都有合理解释的读者,不会不提出疑问,总理和共和国总统之间的谈话是不是在最后时刻塞进这里的,目的是扭转故事情节的走向,或者问,是否由于结局早已命定,故事必须在这里转折,以引向即将被揭开的后果,而讲故事的人别无他法,只好把原先设想的后续故事放到一边,驾驶航船按照航海图上突然出现的新航道前进。对于这个或那个问题,很难做出让读者完全满意的回答,除非讲故事的人异常坦率地承认,如何把这个前所未有的全城决定投空白选票的故事顺利写完,他从来没有太大把握,因此,共和国总统和总理的激烈争吵戛然而止,对他来说如同天上掉馅饼,否则人们就无从理解,他为什么无缘无故放弃了费尽笔墨展开的故事情节主线,不再描写不是事实但可能发生的事,而去描写是事实但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直截了当地说吧,我们指的是一封信,内政部的写手们用生花妙笔推论,四年前集体失明的悲剧与现在的选举迷失两件怪事之间很可能存在必然的关联,他们的文章印在花花绿绿的传单上,由直升机撒向首都的街道,广场和公园,共和国总统就是在发放传单三天之后收到了上面提到的这封信。写信人运气不错,他的信落到了总统的一位秘书手中,而这位秘书谨小慎微,一丝不苟,属于那种读完正文的小字之后才读大字标题的人,属于那种能够从模糊不清的字迹中发现埋在地里等待浇灌尚未发芽的微小种子,并知道必将收获什么东西的人。现在把该信抄录如下。尊敬的共和国总统先生阁下。我以应有的关心和尊重认真阅读了阁下致全国人民,尤其是首都居民的文告,并充分意识到,祖国正陷入危机之中,这要求我们每个人满怀热忱,对已经出现或可能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奇怪现象随时保持高度警惕,这是我作为本国公民应尽的义务,请允许我呈禀几个不为人知的事实供阁下明断,这或许有助于更好地了解降临到我们头上的祸殃属于何种性质。我之所以禀告这件事是因为,我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像阁下一样,认为最近投空白选票的失明症,与以前那次让我们所有人脱离世界达几个星期之久的永远难以忘怀的白色失明症,两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我想说,共和国总统先生,现在的失明症或许可以用第一次失明症来加以解释,两者或许可能用同一个人的存在来加以解释,甚至也许能用该人的行动来解释,我不太确定。但是,我一贯有公民意识,不允许任何人怀疑这一点,因此,在继续写下去之前我要说明,我不是告密者,不是检举者,更不是密探,我只想为我的祖国效力,因为她正处于痛苦之中,没有一座灯塔为她指明获救的道路。我不知道现在正在写的这封信是否足以点亮灯塔,我怎能知道呢,不过,我再说一遍,是义务就应当履行,此时此刻,我真的把自己视为一名战士,正向前迈出一步,自告奋勇担当这一使命,这一使命,共和国总统先生,就是披露一件事情,使用披露这个词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这件事,四年以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我的妻子成了一个七人小组的成员,这些人和许多其他人一样,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地进行斗争。人们会以为,我说的事情分文不值,大家都有亲身经历,可是,有一点没有人知道,就是那个小组里面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失明,她是个女人,一位眼科医生的妻子,她的丈夫和我们所有人一样,也瞎了,但她却没有。当时我们曾庄严宣誓,保证守口如瓶,绝不再提及此事,她说,她不愿意在我们全都恢复视力以后被人视为稀有人群,接受询问或者研究,现在我们的视力都已经恢复,最好把这件事忘掉,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直到今天我一直遵守誓言,但现在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共和国总统先生,请允许我告诉您,如果这封信被当作检举信,我会感觉遭受了侮辱,尽管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算得上名副其实,这是因为,有件事阁下也不知道,在那些日子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罪犯正是我所说的那个人,不过这是个与司法有关的问题,我别无他求,只是乐于履行一个爱国者的义务,请阁下屈尊关注一个至今不为人知的事实,而通过对这一事实的审查也许能找出现行政治体制遭受无情攻击的原因,我指的是这次新的白色失明症,请允许我冒昧地引用阁下的话,这次新的白色失明症攻击的正是民主制度基础的核心部位,而此前没有任何一个集权制度曾经做到这一点。共和国总统先生,如果您或者您指定的机构对此事进行必要的全面调查,我当然乐意听从吩咐,对这封信中提供的情况加以解释和补充。我发誓,对上面提到的那个人,我不怀丝毫敌意,但是,阁下是祖国最当之无愧的代表,您所代表的祖国高于一切,这是我的信条,是所有履行义务之后才感到心安的人的唯一信条,我就是这样的人。顺致敬意。随后是写信人的签名,左下角有写信人的全名,地址,电话号码,以及身份证号码和电子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