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7/7页)
我不忍再跟她继续坐下去了,便轻轻地站起身来。
“再见了!”
“啊?要走,滚吧!”她没有看我,手一挥。大概已经忘记她跟谁在一起了。
我回到院子里去找阿尔达里昂,他本来约我一起去捉鱼的,我却想对他讲一讲这个女人的事。可是现在他和罗宾诺克都已不在房顶上了。当我在乱哄哄的院子里寻找他们时,街上又开始了那习以为常的荒唐的吵架了。
我从大门口出来,马上又碰见娜塔利娅。她在哭,用头巾擦着被打破的脸,另一只手整理着蓬乱的头发。她盲目地在街上走着,阿尔达里昂和罗宾诺克正走在她的后面。罗宾诺克说:
“再给她拳,再来一拳!”
阿尔达里昂追上了她,挥起了拳头。她转过脸来,挺起胸对着他,脸色非常可怕,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来,打吧!”她大声喊道。
我抓住阿尔达里昂的手,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你干啥?”
“别动她。”我好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他哈哈地笑起来。
“她是你的情妇?哎呀呀,娜塔利娅,你竟勾搭上一个修道士!”罗宾诺克也拍着大腿大笑起来。他们用肮脏的下流话奚落了我许久,这使我非常难过。正当他们这样胡闹的时候,娜塔利娅离开了。我终于忍受不了,便一头朝罗宾诺克的胸口撞去,把他撞倒在地后,我跑开了。
从这一天起,我许久都没有到“百万街”去。不过后来在一条渡轮上再一次碰到了阿尔达里昂。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高兴地问我。
我对他说,他当时打娜塔利娅和用脏话侮辱我的事,想起来就非常难过。阿尔达里昂却和善地笑了笑。
“难道你对此事就那么认真吗?我们只不过是开玩笑逗逗你罢了!而她,是个妓女,为什么不可以打呢?老婆都可以打,难道这种女人还要怜惜吗?其实这也是闹着玩的。我当然也知道,拳头是教不好人的。”
“那么你教训她什么呢?你哪方面比她强呢?……”
他抱住我的双肩,使劲地摇晃我,讥讽地说:
“我们之所以糟就糟在谁也不比谁好些……老弟,我什么都明白,里里外外我全明白!我不是个乡巴佬……”
他有点微醉,并且很快活,他就像一个和善的教师带着温存的遗憾望着一个愚笨的学生……
我有时也碰到巴维尔·奥金佐夫。他变得更麻利了,打扮得很漂亮,跟我说话时傲气十足,动不动就责备人说:
“你干吗要去干这种没出息的活!真是乡巴佬……”
然后他便忧郁地讲一些作坊里的新闻。
“日哈列夫还是跟那个像母牛一样的女人搞在一起;西塔诺夫看来很悲观,酗酒无度;戈果列夫被狼吃了——他回家过圣诞节时喝醉了,就被狼吃了!”
于是巴维尔洋洋得意地笑着,说起他编造的笑话来:
“狼把他吃了,于是狼也醉了!这些狼得意地在森林里用后脚走起路来,像受过训练的狗那样,并且不断地号叫,可是过了一昼夜之后,它们全都死了!……”
我听了这话后也笑了笑。不过我觉得,这个作坊和那里所经历的一切已经离我很远了。这让我感到有点儿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