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3/10页)

但棍棒回答说:

“不,我比你高明,因为我力气大过你。”

吵着吵着,他们便打起架来。棍棒痛打了自由一顿。根据我的记忆:自由挨了打之后,便死在医院里了。

书中谈到了虚无主义者。根据梅歇尔斯基公爵的说法,虚无主义者是非常有害的人,连鸡看了他一眼,鸡也会被毒死的。虚无主义者——我觉得是个得罪人的不体面的词。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这使我很颓丧。看来我还不能看懂好书!说它是一本好书,我完全相信:要知道,这样一位尊贵的漂亮夫人是不会去看坏书的。

“喂,怎么样,喜欢吗?”我把这本梅歇尔斯基的黄色书皮的小说还给她时,她问我。

我很难回答她说“不喜欢”。我觉得这会使她生气。

不过她只是开心地笑了笑,便走到门帘后面去了,那儿是她的卧室。她从那儿拿来一本蓝色羊皮封面的小书。

“这本书你会喜欢的,只是不要弄脏了!”

这是一本普希金145的长诗,我一下子就把它读完了。我当时的心情,就好像偶然走进一个从未去过的美丽的地方时产生的贪婪感那样,总想一下子把它走遍了。当你在沼泽地的森林里长满青苔的土墩上走了许久,突然在你面前出现了一片干燥的林间空地,那儿百花盛开、阳光灿烂,这时你也会产生这样的心情:一时你会像着了魔似的望着它,然后充满幸福地跑遍这个地方;每当你的双脚接触到这肥沃土地上的柔软的绿茵时,你会暗暗地感到高兴。

普希金诗歌的朴质和音乐性使我大为吃惊,以致我很长时间都觉得散文很不自然,读起来很别扭。《鲁斯兰》的诗序,使我联想起外祖母的最好的童话,好像奇妙地把所有的童话都压缩成一个了,其中有些诗行对真实的入微刻画,使我极为惊讶。

无人见过的怪兽,脚印,

布满了人迹不到的路上。146

我在心底里重复地念着这些奇美的诗行,仿佛看见了我很熟悉的勉强可以觅见的小道,看到了那被踏过的青草上的神秘的脚印,这些青草还未抖落掉那水银般沉重的露珠呢。铿锵有力的诗句把描述的一切装点得像过节一样华美,让人记起来特别容易。这使我感到幸福,使我的生活变得轻松而又愉快。这些诗听起来就像是新生活的钟声。做一个知书识字的人,这是何等的幸福啊!

普希金的优美的童话我感到比什么都更亲切,更明白易懂。读过几遍之后我就把它记住了。躺下睡觉的时候,我也总是闭上眼睛,低声吟唱,直至睡着为止。我经常把这些童话转述给勤务兵听,他们听得哈哈地笑,还亲切地骂几声。西多罗夫抚摸着我的脑袋,小声地说:

“真好!啊,上帝……”

我的无法抑制的兴奋被老板一家人发现了。老太婆骂道:

“读书读呆了,这淘气的家伙,茶炊都四天没有擦洗了!又要挨棍子了……”

棍子算个啥呀?我要用诗歌来自卫:

老妖婆怀着阴暗的心肠,

总是喜欢作恶……147

那位夫人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变得更高大了。瞧,她看的是什么书啊!这可不是那个瓷娃娃裁缝太太……

当我带着书愁眉苦脸地还给她时,她却满有把握地说:

“你喜欢这本书吧!你听说过普希金吗?”

我已经在一本杂志上读过一点关于这位诗人的文章,但是我想让她自己谈谈普希金。于是我就说,没有听说过。

她简短地讲了普希金的生平和死因之后,像春天一样笑着问我:

“你知道了吧,爱女人是多么危险?”

从我读过的所有的书来看,我知道,这的确是很危险,但也很好。于是我说:

“很危险,可是大家还是在爱!女人们也在为此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