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人的故事(第4/5页)
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我开始为他的幼稚可笑感到非常害臊。终于,在他又一次乞求地问我时,我失去了耐心。我跟他讲话的态度很粗鲁,这似乎使他完全萎缩了,还把他吓唬住了。这以后他看起来是这样受伤害,态度是这样谦卑,以致我憎恨自己干了这件残酷的不必要的事。因此,当夜幕开始降临、另一个老淘金人查利到来时,我非常高兴。他紧挨着亨利身旁听他读信,商量欢迎她的准备工作。查利一句接一句地说出热情亲切的话语,尽力驱散他朋友的不祥和恐惧之感。
“她出过什么事吗?亨利,那纯粹是胡说。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你就放宽心吧。信上是怎么说的来着?说她很好不是吗?说她九点到家,不是吗?你见过她说话不算话吗?唔,你从来没见过。好啦,那就别再烦恼啦;她会回来的,那是绝对肯定的,就像你的出生一样确定无疑。来吧,让我们来布置屋子吧——没有多少时间啦。”
很快汤姆和乔也来了。于是大家就动手用鲜花把屋子装饰起来。快到九点时,这三个矿工说,他们还带来了乐器,也可以奏起来了,因为小伙子们和姑娘们很快就要到了,他们都非常想跳一跳美妙的老式的“布霄克道恩”舞。一把小提琴,一把班卓琴,还有一支单簧管——
就是这些乐器。他们一起奏起了三重奏,奏的是一些轻快的舞曲,还一面用大靴子踏着节拍。
时间快到九点了。亨利站在门口,眼睛直盯着大路,内心的痛苦折磨得他有些站立不稳。伙伴们几次让他举起杯来为他妻子的健康和平安干杯。这时汤姆高声喊道:
“请大家举杯!再喝一杯,她就到家啦!”
乔用托盘端来了酒,分给大家,最后剩下两杯,我拿起了其中一杯,但是乔压低了嗓子吼道:
“别拿这一杯!拿那一杯。”
我照他说的做了。亨利接过了剩下的那杯。他刚喝完这杯酒,时钟开始敲九点。他听着钟敲完,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说:
“伙伴们,我很害怕,帮帮我——我要躺下!”
他们扶他到沙发上,他躺下去开始打起瞌睡来。可是一会儿,他像在睡梦中说话一样:
“我听见马蹄声了吧?是他们来了吗?”
一个老淘金人靠近他的身边说:“这是吉米·帕里什,他来说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不过他们已经上路了,正往这里赶呢。她的马瘸了,但再过半小时她就到家了。”
“啊,谢天谢地,没出什么事儿!”
话还没说完他就几乎睡着了。这些人马上灵巧地帮他脱了衣服,把他抱到我洗手的那间卧室的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他们关上门,走了回来,可是他们似乎就准备动身离开了。我说:“别走呀,先生们,她不认识我呀,我是个生人。”
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乔说:
“她?可怜的人儿,她死了十九年啦!”
“死了?”
“或许比这更糟呢。她结婚半年后回家探望她的亲人。在回来的路上,就在星期六的晚上,在离这儿五英里的地方被印第安人抢走啦。从此以后就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结果他就精神失常了吗?”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没再清醒过。不过他只是每年到这个时候才更糟。在她要回来的前三天,我们就开始到这儿来,鼓励他打起精神,问问他是否接到她的来信;星期六我们都到这儿来,用鲜花装点屋子,为舞会做好一切准备。十九年来,我们年年都这样做。第一年的星期六我们有二十七个人,还不算姑娘们;现在只有我们三人了,姑娘们都走了。我们给他吃药让他睡觉,要不他会发疯的。于是他又会乖乖地等着来年——想着她和他在一起,直到这最后的三四天,他又开始寻找她,拿出那封可怜的旧信,我们就来请求他读给我们听。上帝啊,她是一个可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