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8/9页)

此刻卡萝尔正在沉思默想:“我就是要回去!赶明儿我要提出许许多多的问题来。从前我常常提问题,总是碰钉子,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尽力而为,问个明白。我要问问埃兹拉·斯托博迪,为什么他要反对铁路国有化;我也要问问戴夫·戴尔,为什么一个药剂师老是喜欢别人管他叫‘医生’;说不定我还要去问问博加特太太,为什么她脸上老是挂着一块好像死老鸹似的寡妇面纱。”

这位妇女运动的领袖挺直了腰板说道:“你还有一点也是叫人羡慕的。你有一个孩子,可以常常搂搂抱抱。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很大的诱惑。我睡着了,梦里好像梦见过孩子呢——平时我偷偷地溜到公园里去看孩子们玩耍。孩子们在其中玩耍的那个杜邦圆形广场的小公园,简直就像一座红艳艳的罂粟园。那些政敌们都说我压根儿不像个女人!”

卡萝尔不由得一怔,暗自寻思道:“当然咯,休应该呼吸一点乡下的新鲜空气!但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变成一个乡巴佬。我可不让他在大街上东荡西逛……我想,我说到一定做到。”

她在回去的路上是这样想的:“既然我已经开了一个先例,加入了联合会,参加过一次罢工,知道了团结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说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感到害怕了。如果我想要走的话,现在威尔也不会硬要留住我了。有那么一天,我真的会跟他一起到欧洲去的……他要是不去,那我就独自去。”

我曾经跟不怕坐牢的人在一起住过。现在我不妨请迈尔斯·伯恩斯塔姆那种人来吃饭,当然不怕海多克两口子说闲话了……我想这个准可以做到。

赶明儿我要把伊弗特·吉尔贝310的歌声和埃尔曼的小提琴曲一起带回去,不用说,那总比秋天麦田里蟋蟀的声音好听得多。

“现在我既能放声大笑,又能镇静自若……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到这样。”

她虽然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但并不认为自己完全失败了。她对自己的反叛精神感到十分欣慰。那个大草原再也不是烈日下荒芜不堪的土地,它是一只活的黄褐色的野兽——从前她跟它搏斗过,并在搏斗中使它变得越发美丽。就在小镇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她的希望的影子,听到她迈开大步行进的声音,而且还埋下了伟大而神秘的种子。

从前卡萝尔那种对戈镇恨之入骨的情绪,现在早已冰释了。在她眼里,戈镇已成为一个日夜忙碌的新市镇。她无限同情地想起了肯尼科特过去曾为戈镇的市民辩护时所说的“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大好人,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地干活,总是想尽办法要把自己的儿女培养成栋梁之材。”她无限深情地回想起了大街草创时期的那种寒碜劲儿和那些只是临时避避风雨的褐色小棚屋,那些简陋无比、与世隔绝的小棚屋。她觉得实在怪可怜的。她们在妇女读书会上宣读研究论文时附庸风雅,她们在鼓吹“繁荣戈镇运动”时佯装伟大——这一切使她不由得深表同情。此刻她仿佛看见了大草原上尘雾迷漫、夕阳西斜时的大街景色:在一长溜早年开边拓殖的移民栖居过的小棚屋里,人们正鹄望着她倦游归来——他们脸上露出那么凄苦落寞的神情,就像一位老人眼看着至亲好友纷纷谢世,心中很不是滋味似的。她又想起了,肯尼科特和萨姆·克拉克很喜欢听她唱歌,此刻她真恨不能马上奔回去唱给他们听呢。

“最后我终于能用一种比较公允的态度来对待戈镇了。现在我可以说是喜欢它了。”她满怀喜悦地说。

她发觉自己竟然会这么宽宏大量,不免感到自己有点儿了不起。

凌晨三点钟,她突然醒来了,原来是她梦见自己被埃拉·斯托博迪和博加特寡妇百般折磨得连气都透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