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10/13页)

卡萝尔因为对洗不完的碗碟感到非常腻味,所以越来越想离开戈镇出门旅行去。她常常想象自己仿佛到了东部,一会儿在瞻仰爱默生237故居,一会儿在宛如翡翠牙雕一般的浪花里洗海水浴,一会儿又穿着昂贵的衣服在跟一个具有贵族风度的外国人侃侃而谈。还是在春天的时候,肯尼科特就好像自怨自艾似的说:“我想,今年夏天你大概想到很远的地方去玩玩,可是,古尔德和麦加农一走,那么多的病人都要找到我头上来,现在看来我又脱不开身了。我的天哪,要是这次你又去不了,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一个吝啬鬼。”卡萝尔自从领略过布雷斯纳汉到处旅游、其乐无穷的那种令人心头缭乱的情趣以后,整整一个7月里都觉得很不安生。她心里虽然很想出门旅行去,不过嘴里并没有说出来。他们曾谈到过要去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玩玩,但后来还是没有去成。有一次,她竟然开天大的玩笑似的提议说:“我想,要是我暂时离开你,带着休自己去科德角,你看怎么样?”她的丈夫所做出的唯一回答就是“我的天哪,要是明年我们还走不了的话,恐怕你也许就得单独出门了”。

到了7月底,肯尼科特提议说:“听说那些‘比弗斯’238正在乔雷莱蒙开大会,还在街头举办集市,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赶明儿我们就上那儿看看。顺便我还有事儿要想找卡利布里大夫谈谈。就在那里待上一整天。我们出不了远门,这一趟也许将就弥补一下吧。我说,卡利布里大夫这个人,可真了不起!”

其实,乔雷莱蒙就是大草原上的一个跟戈镇大小相仿的小镇。

他们的汽车坏了,大清早又没有旅客列车,所以他们只好搭乘货车去。事前他们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休留下来托付给贝西舅妈照看。卡萝尔一听到要进行这次极不寻常的短途旅行,简直可以说是大喜过望了。自从休断奶以后,她除了见布雷斯纳汉以外,这就是头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了。他们登上了守车——就是挂在列车最后面的那一节颠簸得够呛的红色圆顶小车厢。它好比是一间四处流动的矮棚屋或者是四轮大马车上一个带篷顶的客厢,靠边的地方有一些黑漆布座位,还有一块钉在铰链上的松木板,可以放下来当作桌子用。肯尼科特正在跟车上的那个乘务员和两个司闸员一起打纸牌。卡萝尔很喜欢司闸员脖子上围的那种天蓝色绸巾,见到他们如此热情好客,而又毫不拘束,她心里自然也很高兴。既然这里不会有满头大汗的旅客从她身旁挤过,她就可以尽情地享受坐慢车的乐趣了。她仿佛置身于波光粼粼、麦浪滔滔的风景画之中。她很喜欢闻车上涂的润滑油和泥土晒热后散发出来的芳香,她觉得,火车轮子不紧不慢地发出来的嘎哒嘎哒声,就像它不顾烈日炎炎,依然在尽情引吭高歌似的。

她心里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前往落基山239的旅途中。他们快要到达乔雷莱蒙的时候,卡萝尔脸上喜气洋洋的,就像是在欢度节日一般。

可是,她一看到乔雷莱蒙火车站的那座红色木头房子,跟他们刚离开的戈镇火车站完全一模一样时,心里就凉了半截。肯尼科特打着呵欠说:“火车准点到达。上卡利布里家吃午饭还来得及。我在戈镇给他打过电话,通知他我们要上这儿来。我对他说,‘我们坐的是货车,十二点以前到。’他说要上车站来接我们去他家里吃饭。卡利布里人品很好,你还会发现,他的那位太太也非常聪明伶俐,真可以说是个贤内助呢。哎哟哟,你看,他已经来了。”

卡利布里大夫大约有四十来岁,脸上的胡子刮得精光,长得矮墩墩的,看上去非常像他的那辆栗壳色的小汽车,只不过他头上还多了一副防风眼镜罢了。肯尼科特说,“喂,卡利布里大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内人——卡丽,快过来跟卡利布里大夫见见面。”卡利布里默默地鞠了一个躬,就跟她握起手来,可他还没有把她的手放下来,就马上全神贯注地对肯尼科特说:“肯尼科特大夫,见到你很高兴。对啦,这会儿我要向你请教一下,就是你对瓦赫基恩扬那个波希米亚女人得的突眼性甲状腺肿,到底是怎么治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