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结局(第2/3页)

暂且撇开这个话题不谈,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读者。年迈的罗杰·奇林沃思死的时候(那是同一年之内发生的事),根据他处理身后财产的遗嘱——贝林厄姆总督和威尔逊牧师先生是遗嘱执行人——他把他在这儿和英国的一大笔财产,遗赠给赫丝特·普林的女儿,小珀尔。

于是,珀尔——这个小精灵——这个魔鬼的后代,直到那时候,一些人仍坚持认为她是魔鬼的后代——成了当时新大陆上最富有的女继承人。这一情况使公众的评价发生了重大变化。倘若母女俩还留在这儿的话,已到了结婚年龄的小珀尔,也许会把她的野性的血液与他们当中最虔诚的清教徒的血统相混合。可是,在医生死后不久,红字的佩戴者连同珀尔一起失踪了。多年来,虽然不时地从海外传来模糊的报道——像一块被风浪打上岸、形状丑陋、上面有一个姓名的首字母的浮木一样——但是人们没得到有关她们的确实可靠的消息。红字的故事成了一个传说。然而,它的魔力依然是强大的——它使这位可怜的牧师去世时所在的绞刑台、赫丝特·普林居住过的海滨小农舍,一直处于令人畏惧的状态。一天下午,一些孩子正在农舍附近玩耍,这时,他们看见一位身着灰色礼服、身材修长的女人走近农舍的门。这么多年来,这道门从未被人打开过。然而,或是她开了门上的锁,或是那腐烂的木头和铁制品被她的手推开,或是她像影子似的悄然地越过这些障碍物——无论如何,她进入了农舍。

她在门口停住了——稍稍转过脸来——因为,也许她想到,一切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独自一人进入这个昔日她如此痛苦地生活过的房子,会感到太阴郁、太凄凉,她简直无法忍受。然而,她只是犹豫了片刻——这一刻已足以显示出她胸脯上的红字。

于是,赫丝特·普林回来了,并继续承受早已被她放弃的耻辱。但小珀尔到哪儿去了呢?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她应该是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妇了。谁也不知道——也从未完全肯定地获悉——这个小精灵是否过早地进入了坟墓;或者是否她的狂野、有趣的天性已变得温和和冷静,她已经能够获得一个女人的温柔的幸福生活了。然而,在赫丝特的全部余生中,有种种迹象表明,佩戴红字的隐居者是另一个国家的某个居民爱戴和关心的对象。盖有纹章邮戳的信件寄来了,尽管那是英国纹章学所不懂的纹章。在她的小农舍里,有种种舒适的、奢侈的物品,这是赫丝特过去从未使用过的,只有富人才买得起它们,也只有对她充满深情的人才会想到为她购买。另外也有一些琐碎的东西——小小的装饰品,留作永久纪念的漂亮的纪念品。想必是有人凭着一时的慈爱之心的冲动,以纤细的手指将它们精心制成。有一次,有人看见赫丝特在一件婴儿的衣服上绣花。她以如此可贵的、丰富的想象力刺绣,以至于任何穿上这样的服装的婴儿在我们习惯了素净色调的社区露面,都一定会引起公众的骚动。

总而言之,当时的饶舌者们都相信——而且一个世纪之后做过调查的稽查官皮尤先生也相信——况且,一位他新近的继任者[88]也忠实地相信——珀尔不仅还活着,而且已经结婚,生活非常美满,时刻都在挂念着她的母亲。相信如果她能在自己家里伺候她的那位悲哀、孤独的母亲,那将是她的最大的快乐。

然而,在新英格兰,赫丝特·普林过着比在珀尔定居的不知名的地区更现实的生活。这里有她犯下的罪过,这里有她的悲哀,这里还将有她的忏悔。因此,她回来了,并且出于自愿,继续佩戴我们所讲述的这个凄惨的故事中的符号——那个严格的时代最严厉的地方行政官再也不会把红字强加于她了。后来这个符号再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胸脯。然而,随着构成赫丝特的生活的辛劳、沉思和自我牺牲的岁月的流逝,红字不再是招致世人奚落和讽刺的标志,而是成了一种令人感叹、敬畏的象征。而且,赫丝特·普林不怀有任何利己的目的,也毫不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享乐而生活,因此,人们都把她视为一个经历过重大劫难的人,并带着他们所有的忧伤和困惑,来向她请教。尤其是女人们——她们常常被伤害、糟蹋、冤枉、误解或者在罪恶的情欲中被折磨——或者怀着一颗不受重视、不被追求而又不肯罢休的沉重的心——来到赫丝特的小农舍,询问为什么她们这么不幸,有什么补救办法!赫丝特竭力地安慰她们、劝告她们,还向她们保证,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在某个更光明的时期,那时,世界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已经成熟,在上帝认为合适的时候,一个新的真理将被揭示出来,以便在更稳固的男女双方的幸福的基础上,建立起男女之间的全部关系。赫丝特早年曾徒然地想象自己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女预言家,但她早已认识到,任何神圣的、神秘的、有关真理的使命,被托付给一个罪孽重重、因羞耻而意气消沉,甚至终生饱经忧患的女人,是不可能的。诚然,即将到来的启示的天使和使徒应当是一个女人,但应当是一位高尚的、纯洁的和漂亮的女人,还应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是通过忧郁、悲伤,而是通过欢乐的精神媒介,靠成功地达到这一结局的最真实的生活考验,来表明神圣的爱情如何使我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