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溪边的孩子(第3/4页)
“珀尔,”她伤心地说道,“看看你的脚下!那里!——就在你面前!——在小溪的这一边!”
孩子将目光移向她所指的地方,红字就落在那里。它太靠近溪边了,金色的刺绣映在溪水中。
“把它带过来!”赫丝特说道。
“你过来捡吧!”珀尔回答道。
“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赫丝特低声对牧师说道,“噢,关于她呀,要告诉你的多着呢。不过,说实在的,关于这个可恨的符号,她的看法是对的。这种折磨我还得再忍受些时日——再过几天就行了——直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在回顾时,可以把这儿当成我们曾经梦想过的国度。森林藏不住红字!大洋会从我手中把它夺走,永远将它吞没!”
说罢,她走到溪边,拾起红字,再次将它别在胸前。刚才,当赫丝特谈及将它沉入深海中时,她还满怀希望。然而,当她从命运之手收回这一致命的标志时,她有着一种不可避免的厄运感。她已经将它扔进了无限的空间!——她已经呼吸了一小时自由的空气!——如今这不幸的红色标志又在老地方闪闪发光!不管有没有标志,邪恶行为本身都带有厄运的性质,这是千真万确的。尔后,赫丝特拢起一大绺一大绺的头发,把它们压进帽子底下。好像这可悲的字母具有毁灭性的符咒似的,她的美貌、她的热情以及她那浓郁的女人味宛若正在消失的阳光一样消逝了。一抹灰色的影子似乎降临到她身上。
做出了这一乏味的改变之后,她向珀尔伸出了一只手。
“孩子,现在你认识你的妈妈了吧?”她以责备的口吻说道,但声音压低了,“既然你的妈妈又戴上了耻辱的标志——既然她感到悲哀了,你愿意越过小溪,过来认你的妈妈吗?”
“愿意,现在我愿意!”孩子说着,跳过了小溪,把赫丝特紧紧地抱住,“现在你确实是我的妈妈了!而我是你的小珀尔!”
她以一种罕有的温柔,抱着她的妈妈的脑袋,吻她的前额和双颊。然后,出于某种需要——这种需要总是迫使这孩子将自己无论偶尔可以给予的什么安慰都与痛苦掺杂在一起——珀尔扬起她的小嘴,也吻了吻那个红字!
“这可不友好!”赫丝特说道,“当你对我表示一点爱的时候,你总是嘲笑我!”
“牧师为什么坐在那里?”珀尔问道。
“他等着欢迎你呢,”她的母亲回答道,“你过来,请求他的祝福吧!他爱你,我的珀尔,也爱你的妈妈。你不爱他吗?来吧!他渴望迎接你呢!”
“他爱我们吗?”珀尔一脸精明地仰望着她的母亲的脸,说道,“他愿意跟我们——我们三个人——一起手挽手回城里去吗?”
“现在不行,亲爱的孩子,”赫丝特应道,“但是将来他会跟我们手挽手地走的。我们将有一个自己的家,在炉边,你将会坐在他的膝上,他会教你许多东西,并疼爱你。你会爱他的,不是吗?”
“他会老是把一只手搁在胸口上吗?”珀尔问道。
“傻孩子,这算什么问题呀!”她的母亲大声说道,“过来,请求他的祝福吧!”
然而,不知是出于每个受宠爱的孩子对危险的对手那似乎是本能的忌妒的影响呢,抑或出自她的古怪天性的反复无常,珀尔与牧师就是亲近不起来。她的母亲使尽了气力才把她带到他的跟前。珀尔畏缩不前,扮种种怪相来显示她的不情愿。自从婴儿期以来,她就已经会扮各种各样的鬼脸,并善于将她多变的面孔转变成一系列不同的容貌了。每一副新的容貌都含有一种新的恶作剧。牧师很窘迫,但希望可以证明一个吻是赢得孩子的好感的法宝,便向前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珀尔旋即从她的母亲那儿挣开,一口气跑到溪边,蹲下身子,洗她的额头,直到这一不受欢迎的吻完全被洗净,尔后又让流动的溪水久久地缓慢地流淌,使之散发开来。然后,她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赫丝特和牧师,而他们俩正在一起商量在新形势下做什么准备,能使他们的目的很快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