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牧师与教区居民(第2/5页)
“你这就错怪自己了,”赫丝特温柔地说道,“你已经深深地、痛心疾首地悔悟了。你的罪孽早已离开你了。实际上,你现在的生活,并不亚于人们心目中的那种圣洁的生活。这样用善行保证和证明的悔悟,难道不是真实的吗?为什么这还不能给你带来心灵上的平静呢?”
“不能。赫丝特,不能!”牧师回答道,“这当中是毫无实质可言的!那是冷漠和麻木,对我毫无用处。关于赎罪的苦行,我已经受够了!至于悔悟,却不曾有过!否则,我早该扔掉假神圣的外表,让自己暴露在世人面前,就像他们在法庭见到我那样。赫丝特,你真幸运,公开地在你的胸脯上佩戴着红字!而我的胸部却在秘密地燃烧!你根本不知道,在经过七年欺骗的折磨之后,有能窥视出我的真面目的目光,这令我感到何等宽慰!倘若我有一位朋友——或者,倘若他是我最坏的敌人——当所有其他人的赞扬令我生厌的时候,我可以天天跑去找他,被他认为是一切罪人中最卑鄙的,那么,在我看来,我的灵魂也许能因此而保持活力。即便只是这么一点真实,也会挽救我!可是现在,一切皆虚!——一切皆空!——一切皆亡!”
赫丝特·普林一直盯着他的脸,但不愿开口。然而,当他这么慷慨激昂地说出他长期压抑的情感时,他的话在此为她提供了契机,让她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她克服了自己的忧虑,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你现在希望得到的这么一个朋友,”她说道,“一个能同你一道为你的罪恶落泪的朋友,你可以从我这个罪恶的伙伴这儿找到。”她欲言又止,但努力把话说了出来,“你也早就有这么一个敌人,并且与他同住在一个屋里!”
牧师蓦地站起来,气喘吁吁地紧紧地揪住他的胸,仿佛他要把他的心从胸中揪出来似的。
“哈!你说什么?”他大声说道,“一个敌人!而且与我同住一屋,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赫丝特·普林深深地感到这位不幸的人所受的极大伤害。她对此负有责任——她允许那个敌人欺骗了他这么多年,或者,事实上,那个怀有恶意的人欺骗他片刻都是不被允许的。只是敌人的接近——不论这个敌人以什么样的假面具将自己隐藏起来——就足以干扰像亚瑟·丁梅斯代尔这么敏感的人的磁力。曾经有一个时期,赫丝特不怎么注意这一值得考虑的问题,或者,由于她自己的烦恼和愤世嫉俗,对于牧师遭受的厄运,她认为与她自己的相比,是可以忍受的,于是就置之不理了。可是,自从他梦游的那一夜之后,她对他的一切同情心都变得温和并被激发起来了。她现在更准确地了解他的心理了。她毫不怀疑,罗杰·奇林沃思不断地在他面前出现,用心怀恶意的秘密毒药感染了他周围的一切空气。而且,作为一名医生,他有权对牧师的肉体和精神上的疾病加以干涉——
这些机会已全部被用于一个残酷的目的。这使受难者的良心处于一种烦躁的状态,继续这样,就不是通过有益于健康的痛苦来治愈他的疾病,而是腐蚀和瓦解他的心灵了。结果就是,他不可避免地精神错乱,从此以后,永远疏远“真与善”,在人间的象征也许就是癫狂。
这就是她使这个男人遭受的毁灭,这个她曾经——不,我们为什么不该说出来呢——现在依然这么深深地爱着的男人!赫丝特认为,牺牲牧师的名誉,甚至让他死亡,如她告诉罗杰·奇林沃思的那样,要比她毅然选择的方法更可取得多。而现在,与其对这一严重的错误进行忏悔,她宁愿倒在树林里的落叶上,就死在亚瑟·丁梅斯代尔的脚下!
“噢,亚瑟,”她大声说道,“原谅我吧!在其他一切问题上,我一直力求真诚!忠诚是我唯一可以紧紧抓住,而且在任何极端的困境中牢牢抓住的美德,只是当时为了你的美德、你的生命、你的名声,我才答应了一个骗局。然而,即使有死亡在对面威胁着,谎言也总是不好的。难道你不明白我要说的话吗?那个老头!——那个医生!——那个人们管他叫罗杰·奇林沃思的人!——他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