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猎手的狂叫(第2/10页)

倾斜的阳光消失在密密的树枝当中。他最后来到了一块林中空地,那儿的岩石使得植物无法生长。此时空地上满是阴影,拉尔夫一眼看到空地中间有什么东西站着,赶忙闪到一棵树后;后来他看清了那白面孔只是个骨头架子,插在一根木棒上头的一只猪头正在朝他露齿而笑,就慢慢地走进空地中央,盯着那猪头看。猪头像先前的海螺那样地闪着微微的白光,似乎在讥笑他,挖苦他。一只好奇的蚂蚁在一只眼窟窿里忙碌,除此以外猪头毫无生气。

或者说,它确是毫无生气的吗?

拉尔夫觉得背上好像有针在上上下下地刺着。他站在那儿,双手撩起自己的头发,猪头跟他的脸大致处于同一高度。它龇牙咧嘴地笑着,两只眼窟窿仿佛毫不费力地巧妙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它是什么?

猪头看着拉尔夫,好像它知道一切答案却不肯讲似的。拉尔夫感到一种令人恶心的恐惧和愤怒。他狠狠地挥拳猛击面前这丑陋的东西,它像玩具似的摇了摇,又晃了回来,仍然朝着他龇牙咧嘴地笑,于是他边打边大声咒骂。随后,他舔舔自己青肿的指关节,看着光秃秃的木棒,猪头骨一摔两爿,在六英尺外还在痴笑。拉尔夫一阵猛扭,把颤动着的木棒从岩缝里拔了出来,他把木棒拿在手里,置于他自己和白色的碎头盖骨之间,就像是拿着一根长矛。然后他往后退,面孔始终盯着躺在地上朝天痴笑的猪头。

当苍白的光从天际消失,夜幕完全降临以后,拉尔夫又回到了城堡岩前面的乱丛棵子里。他从树丛中向外窥视,看见岩石高处仍有人守着,不知是谁拿着长矛在上面值勤。

他跪在黑影当中,痛苦地感到自己形影相吊,十分孤单。他们确实是一群野蛮人;但他们总还是人吧,一种潜伏的、对深沉黑夜的恐惧正在袭来。

拉尔夫无力地悲叹着。他虽然很累了,但是由于害怕那一伙人,还是无法宽下心来,倒头酣睡一觉。要这样做可能不行了:勇敢地走进他们占据的堡垒,对他们说——“我不跟你们吵了,”并微微一笑,在他们当中睡下去,把他们当作一群孩子,当作一群戴着帽子,过去老说“先生,是,先生”的学生吧?大白天对此的回答也许是肯定的;然而黑夜和对死的恐怖对此的回答却相反。拉尔夫躺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知道自己无处可归。

“就因为我还有点头脑。”

他用前臂擦着自己的脸颊,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又是盐味,又是汗味,又是污垢的霉臭味。再往左边去,大海的浪涛在不断地上涨又退落,在礁石上翻腾过去。

城堡岩的后面传出了响声。拉尔夫使思想摆脱潮起潮落的声响,他仔细地听,听得出是一种熟悉的节奏。

“杀野兽哟!割喉咙哟!放它血哟!”

那一伙人在跳舞。在这堵岩石形成的墙的另一侧的某个地方,他们一定围成一个黑乎乎的圆圈,有一堆火在燃烧,还有肉。他们可能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享受着舒适的安全之感。

听到从离他更近处的一个声响,拉尔夫直哆嗦。野蛮人正在往城堡岩上爬,一直往顶上去,拉尔夫听得到各种说话声音。他偷偷地朝前爬了几码,看到岩石顶上的人形变了样,并且变大了。岛上只有两个孩子会那样地移动,那样地说话。

拉尔夫把头伏在前臂上,伤心地接受了这一新的事实。眼下萨姆埃里克也是他们那一伙的了。他们俩正守卫着城堡岩来反对他。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把他们俩救出来,没有机会在岛的另一头把一伙被放逐者组织起来了。萨姆埃里克像那些人一样变成了野蛮人;猪崽子死了,海螺也已被砸得个粉碎。

看守者终于爬了下去。没有离开的两个看上去好像成了黑沉沉的岩石的扩大了的一部分。他们身后出现了一颗星,瞬息之间就被什么东西移动过来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