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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们历史悠久且充满智慧的教会,发现如果信教行礼如仪,就会获得真正的信仰。如果祈祷虽然有疑虑,却依然诚心诚意,疑虑自然就会消除。根据从古到今累积的经验,证明了礼拜仪式对精神的影响很大,前提是你能全然投入,享受仪式的美好,上天就会赐给你宁静。我再过不久就要回修道院了,要不要一起回去,住上几个礼拜呢?你可以跟其他庶务修士在田里干活,晚上就到图书馆看书,这个经验也很有意思,不输给在矿坑或农场的工作。’
“‘你为什么会这样建议呢?’我问。
“‘我已经观察你三个月了,也许比你自己还更了解你。你与信仰之间,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我没有回答,仿佛被拨动了心弦,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终于开口,说要考虑考虑。神父就不再提此事,他在波恩剩下的日子,我们再也没聊过宗教的事,但是他离开前留了修道院地址,说如果我决定要去,只要捎个信给他即可,他会替我安排住宿。后来,我发现自己竟然很想他。转眼间又到了仲夏,波恩的夏天十分宜人。我读了歌德、席勒、海涅的作品,也读了荷尔德林和里尔克,但是仍然没找到答案。我时常思考恩西姆神父那番话,终于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我们约在车站碰面。修道院位于阿尔萨斯,恩西姆神父介绍我认识了院长,就带我到指派的小房间。房内有张狭窄的铁床,墙上挂着耶稣殉难的十字架,陈设简陋,只有些生活必需品。晚餐铃一响,我向食堂走去。食堂有个穹顶,院长站在门口,身旁两名修士分别拿着一盆水和一条毛巾。院长在客人双手洒几滴水清洗,再用修士递给的毛巾擦干。除我之外还有三位客人,其中两位是路过的神父,顺便留下来用餐,另一位是个爱发牢骚的法国老人,专程过来静修。
“院长和两名副院长分别入座餐厅主位,面前都有张桌子。神父们则沿着墙壁两侧入座,见习修士、庶务修士与客人坐在餐厅中央。餐前祷告后,大家就开动了。一位见习修士站在餐厅入口,声音单调地朗诵一本经书。用完餐后,大家又做了一次祷告。院长、恩西姆神父、客人和修士都进了小房间,喝咖啡,闲话家常。之后,我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我前后待了三个月,过得开心自在,那里的生活方式完全适合我。附设的图书馆藏书丰富,我读了不少书。神父们非但没有向我传教,还很高兴地跟我交谈。他们的学养、虔敬以及脱俗的气质,莫不教我深深钦佩。不过别以为他们的生活无所事事,他们其实相当忙碌,耕地、播种样样都自己来,因此也很高兴我能帮忙。我喜欢祷告仪式的盛大场面,但是最喜欢的还是晨祷:每天清晨四点得坐在教堂里,四周还是黑夜围绕,特别打动人心;修士们全穿着制服,用风帽遮住头部,颇为神秘。他们唱起礼拜仪式的诗歌,声音浑厚有力。日复一日的活动按着规律,给人踏实安心之感。尽管耗费了不少精力,但我的思考从没停止过,也能获得充分的休息。”
拉里露出微笑,表情略带遗憾。
“我跟罗拉50一样,太晚才来到这个世界。我应该活在中世纪,那时候信仰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此一来,我就看得清楚自己的方向,也会努力进入教会任职。当时我虽然想信仰上帝,却怎么都办不到。上帝并不比一般的上流人士更加高尚,我因此无法真诚信仰。神父们说,上帝创造万物是为了颂扬自己。在我看来,这实在不怎么高尚。难道贝多芬创作交响乐,也是为了颂扬自己?我不相信。我认为,他之所以创作,是因为灵魂中的乐音需要出口,于是他就努力把音乐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