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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但愿不会如此,但还是谨慎点好。”

“我了解。”

他默不作声。这番话我不得不说,说了却教人难受。我不敢看着他,咬紧牙关,生怕眼泪掉下来。我坐在床边面向他,一手撑着身体。

他拍拍我的手。

“别难过了,老朋友。任重道远嘛,你晓得的。”

我笑得停不下来。

“你太好笑了,艾略特。”

“这才像话嘛。现在打电话给主教,说我要忏悔、受涂油礼。如果能派夏尔神父来就太好了,我会非常感激,我们是旧识了。”

夏尔神父是副主教,我在前文也曾提及。我下楼打了电话,联络上主教本人。

“很急吗?”他问。

“很急。”

“我立刻就来。”

医生来了,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他和护士便上楼看艾略特,我则在楼下餐厅等着。从尼斯开车到昂蒂布只需二十分钟,因此半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便在门口停下。乔瑟夫跑了过来,用法语慌慌张张地说:“先生,是主教本人。”

我出去迎接他。主教并非如往常那样带着副手,不知为何,今天他身边是名年轻的神父。神父带着一只盒子,里头应是圣礼用具。跟在两人后头的是司机,拿着破烂的黑公文包。主教跟我握手,介绍了身边的神父。

“我们那可怜的朋友还好吧?”

“恐怕病入膏肓了,主教大人。”

“麻烦借我们一个房间,好让我们换衣服。”

“餐厅在这里,主教大人,客厅在楼上。”

“餐厅就行了。”

我带他进了餐厅,便与乔瑟夫在外头等着。没多久,门打开了,主教走了出来,神父跟在后面,双手捧着圣餐杯,杯上是只小餐盘,里头放着圣饼,全由几近透明的细麻纱盖着。我只在晚宴或午宴上见过主教,其余场合从未与他会过面。主教乐于享受美食和佳酿,也爱说些诙谐甚至粗俗的故事。我对他的印象是中等身材,结实强壮,如今穿着白袍,披上圣带,看起来高挑庄严,平时笑容可掬的红润脸庞,如今显得很严肃。就外表而言,他的身上已见不到过去那个骑兵军官的影子,只剩下教会大人物的模样。实际上也是如此。看着乔瑟夫在胸口画起十字,我一点也没觉得惊奇。主教头向前倾,微微鞠了下躬。

“带我到病人那里去吧。”他说。

我原想让他先上楼梯,但他请我走在前头。我们往楼上走去,气氛肃穆。我走进艾略特的房间。

“主教亲自来了,艾略特。”

艾略特勉力坐了起来。

“主教大人,真是万分荣幸啊。”他说。

“别起来了,朋友。”主教转身对我和护士说,“请先离开。”他又对神父说,“我好了就会叫你。”

神父四处张望,我猜他想找地方放圣餐杯,我便把梳妆台上镶着玳瑁壳的梳子推到一旁。护士先下楼了,我带神父进了艾略特的书房。窗户全都开着,面向湛蓝天空,神父走了过去,站在窗口。我坐了下来。海湾正在举行帆船赛,船帆映着蓝天,熠熠闪着白光。一艘船体乌黑的大型纵帆船,张着红帆,迎风向港口驶来。我记得这是捕捞龙虾的帆船,从撒丁尼亚捕来鱼获,供应赌场晚宴的食材。门虽关着,我仍可隐约听见说话声,艾略特正在忏悔。我很想抽根烟,又担心惊动神父。他站着不动,望向窗外。他的身材瘦削,有着浓密的黑色鬈发和清秀的黑色眼睛,皮肤呈橄榄色,可见有意大利血统。他的侧脸透露出南方人那种生命的活力,让我深感纳闷的是,究竟怎样强烈的信仰、热切的愿望,才能促使他放弃人生的欢乐、青春的美好和感官的满足,转而奉献给上帝。

隔壁房间的声音忽然停了,我看着那扇门,门随即打开,主教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