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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是要去脱帽子吧,等等就会下来了,”她说道,但伊莎贝尔并没下楼,然后几分钟过去了,“她大概累了,可能直接睡了吧。”
“拉里没跟着进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少烦了,艾略特。”
“噢,反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
语毕,他便再度埋头读书,布雷德利太太则继续缝缝补补。但半小时后,她忽然站起身。
“我还是上去看看她好了,如果她已经睡着就算了。”
她离开客厅,但没多久就下楼了。
“她一直在哭。拉里准备去巴黎待两年,她答应会等他回来。”
“拉里为什么要去巴黎呢?”
“你问我也没用,艾略特,我不晓得。她什么细节都没说,只说能够体谅他的决定,所以不会阻止他。然后我就问:‘他都要离开你两年了,不可能有多爱你啊。’她说:‘没办法,反正我很爱他就对了。’我忍不住又问:‘今天发生这种事也一样?’她竟然回答:‘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爱他了,他也真的爱着我,妈,这我非常确定。’”
艾略特沉思了一会儿。
“那两年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艾略特。”
“你难道不觉得不太好吗?”
“很不好。”
“目前可以肯定一件事,他们俩都还年轻,等个两年也无妨,而且这段时间没准儿会发生很多事。”
他们决定眼下最好让伊莎贝尔独自静一静,准备自行出门吃晚餐。
“我不希望又惹她难过,”布雷德利太太说,“大家都会问她的眼睛怎么会是肿的。”
但第二天他们吃过午餐后,布雷德利太太又提起这个话题,只是仍问不出个所以然。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妈。”她说道。
“他去巴黎要做什么呢?”
伊莎贝尔笑了笑,心想母亲势必会觉得答案十足荒谬。
“闲晃。”
“闲晃?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说的。”
“我真是受不了你,如果你脑袋可以清醒点,早就直接跟他解除婚约了。他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罢了。”
伊莎贝尔看看左手的戒指。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爱他呢。”
艾略特于是加入了谈话,话锋显露出一贯的圆滑:“我无意用舅舅的姿态说教,而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这孩子,毕竟她还没见过世面。”但艾略特也拿她没辙。就我听来的印象而言,她虽然答得客客气气,但摆明要舅舅少管闲事。之后某日,艾略特在黑石饭店的小客厅向我转述此事。
“露易莎说得没错,”他说,“一切的发展实在糟糕。但是,想要让年轻人单凭着你情我愿就结婚,就一定会遇上这种事情。我要露易莎先别操心,未来可能比她的预期要来得好。既然拉里不在伊莎贝尔身边,格雷等于近水楼台,凭着我对人性的理解,结果已经相当清楚了。十七八岁的人难免感情用事,但都只是一时的。”
“你还真懂人情世故啊,艾略特。”我笑着说。
“我可没白读拉罗什富科13的书哪。他们待在芝加哥这样的城市,势必三天两头就会碰面。有个男的这么献殷勤,任何女孩都会受宠若惊。一旦她发现身旁的闺密们都巴不得嫁给他,我问你,谁能忍着不捷足先登呢?这就好像你去参加一场派对,虽然事前就知道会很无聊,点心又只有柠檬汁和饼干,但终究还是会前往,只因为没受邀的好友都非常眼红。”
“拉里何时出发呢?”
“不知道,应该还没决定吧。”艾略特从口袋中取出一只薄薄的白金长烟盒,抽出一根埃及香烟。举凡法蒂玛、切斯特菲尔德、骆驼或好彩烟等品牌,他没一个看得上眼。他盯着我瞧,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我懒得跟露易莎说心里话,但老实跟你说,我倒挺可怜那个年轻小伙子。据我所知,战时他目睹过巴黎的风貌,如果就此迷上那座城市,实在不能怪他,毕竟巴黎是世上唯一适合文明人居住的地方。他那么年轻,宁愿好好放纵自己,也不想急着步入婚姻,这再自然不过了,没什么不对。我会盯着他,把他引荐给有头有脸的人士。他本身文质彬彬,只要我再稍加提点,想必会相当出类拔萃。我绝对会让他见识法国生活独到的一面,有这种机会的美国人屈指可数。相信我,一般美国人想打入圣日耳曼大道,可是比上天堂还要难。拉里才二十岁,又长得挺俊朗,我应该可以帮他跟某个年长的贵妇搭上线,好好把他调教调教。我一直觉得,年轻人如果想有好的教育,就要找一定年纪的贵妇当情人,这位贵妇最好通晓人情世故,他在巴黎的地位马上就会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