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章(第2/4页)

这句话提醒了我,我们几乎错过了吉尔莫先生进行交叉讯问的整个过程。我看了看太阳,它正急匆匆地沉到广场西侧那排商店的房顶后面。我左右为难,不知道是该留下来和雷蒙德先生聊天,还是回到第五巡回法庭。“走吧,迪尔,”我终于做了决定,“你现在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很高兴认识您,雷蒙德先生。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喝了饮料,它很管用。”

我们一路飞奔回到县政府大楼,跑上台阶,又连上两段楼梯,然后侧着身子贴着栏杆往里挤。还好塞克斯牧师替我们保留了座位。

法庭里寂静无声,我又一次纳闷婴儿们都到哪里去了。泰勒法官衔在嘴里的雪茄已经变成了棕色的一小团;吉尔莫先生趴在桌子上,在他的黄色笔记簿上急速写着什么,好像要跟法庭记录员一争高下,而那位法庭记录员的手也在像鸡啄米一样上下翻飞。“真倒霉,”我嘟囔了一句,“咱们没赶上。”

阿迪克斯在对陪审团发表陈词,正说到一半。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沓文件,看样子是他刚从椅子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来的,汤姆· 鲁宾逊正在翻弄着文件。

“……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这个人就被指控犯下了死罪,正在接受决定他生死的审判……”

我捅了杰姆一下。“他讲了多久了?”

“他刚刚把证据过了一遍,”杰姆压低声音说,“我们要赢啦,斯库特。我看怎么也不会输。他讲了大概五分钟,说得非常简单明了,就像我跟你解释一样。连你也能听明白。”

“吉尔莫先生……”

“嘘——他没什么新鲜的,还是老一套。别出声了。”

我们又朝楼下望去。阿迪克斯正讲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跟他口授信件的时候一样。他在陪审团面前慢慢地来回踱步,而那些陪审团成员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他们仰着头,目光始终追随着阿迪克斯,眼睛里仿佛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我猜,这是因为阿迪克斯从不慷慨激昂地大吼大叫。

阿迪克斯停顿了一下,他接下来的举动可以说是异乎寻常——他解下了怀表和表链,放在桌子上,说: “请求法庭允许……”

泰勒法官点点头,阿迪克斯随即又做了一件对他来说史无前例的事情,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里:他解开了马甲的纽扣,解开了领口,松开了领带,还脱下了外套。平日里,他总是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只有在上床睡觉之前才会宽衣,他现在这个样子在我们看来,无异于赤身裸体站在众人面前。我和杰姆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阿迪克斯把双手插进口袋,又走回陪审团面前。我看见他的金领扣、钢笔帽,还有铅笔头在灯光下闪烁着。

“先生们。”他刚一开口,我和杰姆就立刻交换了一下眼色。他这语调就像是呼唤了一声“斯库特”,没有了原来的刻板和单调,也没有了超然和淡漠。他在陪审团面前徐徐道来,就像是站在邮局旁边那个街角,和街坊邻居拉家常。

“先生们,”他说,“我会尽量简短一些,不过我还是想用剩下的时间提醒大家,判定这个案子并不难,不需要对复杂的事实进行严密的筛选和查证,但确实需要你们在消除一切合理的怀疑,百分之百确定之后再判定被告有罪。首先,这个案件根本就不该当庭审理。这个案子就像黑和白一样简单分明。

“控方拿不出一丝一毫的医学证据来证明汤姆· 鲁宾逊被指控的罪行确实发生过。恰恰相反,这个指控只是建立在控方两位证人的证词上,而他们所提供的证据,不但在交叉讯问过程中漏洞百出,而且遭到了被告的断然否认。被告清白无辜,有罪的是今天出庭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