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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4/8页)

楚卿原本是想把这位热血老年转引到其他更为合适的部门去的。也不知是被他那一口的之乎者也感动了呢,还是因为杭忆的那一声叫好。她想到杭忆这头日夜地写标语,还有其他的各种杂务,常常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如今来了一个能写一手好字的,莫如留下了,实在不行再作打算。

一大群抗日青年中,从此便有了出了名的冬烘先生陈再良。

冬烘先生陈再良其他地方都还正常,就是不能与他提那一个‘砚’宇。若不小心漏出来了,他追着赶着也要与你理论到一个昏头瞌眈。他还必得从那汉代刘熙的《释名》说起:“砚,研也,研墨使和儒也。古有石砚,陶砚,铜砚,漆砚。足有圆形三脚,有方形四脚,又有龟形,山形,山形中亦有十二峰,实可谓峰峰各异啊!”

人家就怕他把那峰峰各异的十二峰-一数列过来,推出最有古文根底的杭忆去对付那老先生,自己便溜之大吉。杭忆一开始倒也还算客气,可惜自己到底也没有父辈的学问,对那些砚啊笔啊的,哪里有那么多的痴情,时间长了,也就不再与他对那关于砚台的话。陈老先生,竟然就在书写传单与标语之间隙,感到了浓浓的失落了。

总算老天有眼,专门从香港发过来一个抗日小姐唐韵。

唐韵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女性,但毕竟在香港出生,从小受的是西方教育,且刚回内地,事事新鲜,又加对老人的尊重,竟然就硬着头皮成了陈再良的新听众。这一路的舟行,可就苦了这小姐,上下眼皮打着架,与那陈再良应酬。若不是杭忆时不时地给她挤眉弄眼提神儿,这个炎热的江南的正午,还真是不好打发呢。

陈再良却是一点也不瞌眈的,他就如同迷恋着女人肉体一样地迷恋着他手里的那方金星撤石云星岳月砚,一边细细地用手掌磨着,一边沉醉在自己的侃侃而谈中:“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谷理,金声而王德,此朗石也。领石又有罗纹,眉纹,金星,金晕等等,其中金星金晕,历来称为上品——”

杭忆看着唐韵听得实在吃力,便接口说:“陈老先生,我们早就听你说过了,你的这方砚便是金星,是最上品的,我们已经知道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这金星,且又分雨点金星,鱼子金星,金钱金星。来来来,唐小姐,且看老夫这块古砚:金光灿烂,石色却是泛着绿色的,如此金绿相交,堪称珍品了。唐小姐您再看这砚面,雕星、云、日、月,海水江牙;月做水池,日为砚堂,星月流云,旭日辉煌……”

楚卿突然在舱外轻轻叫道:“杭忆,你给我出来!”

唐韵听到了,就用胳膊肘子推推杭忆,还使了一个眼色。这个多情的眼色寓意复杂,杭忆的心弦竟为之一动。不过他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就猫着腰走出舱门了,楚卿对他而言,依然有着招之即来的魁力。

坐在船头的楚卿,却只是对杭忆淡淡地说:“你看,那边堤岸L的军用车,注意到了吗?”

杭忆说:“他们一会儿开一会儿停的,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人。”

“我是说,你注意到了吗?有时候,我发现那两个人中,有一个像你的那个未来的小姑夫。”

杭忆一听到这里,就站了起来,可惜杭亿只看到了军用车,看不到那两个人,便有些怅然地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罗力哥亲口跟我说,他是要跟着大部队上正面战场的,这会儿,怕不是正在北面和鬼子交战呢。”

楚卿皱起眉头,想了想,说:“也许是我看花眼了,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

杭忆连忙说:“这也不能全怪眼睛的。我的眼睛要比你好吧,你看我这一路上,老以为这边堤岸下走着的那个女人像我小姑妈。真要那样,可不就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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