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 妆(第2/3页)

“为什么不叫一辆马车呢?”

丈夫面带笑容责备道:

“你就是这样节省的呀,不过五分钟的路,就叫一辆马车,每分钟要付六苏。你可是什么也少不得呀。”

“真是这样。”妻子不免有几分羞愧,说道。

这时,正好驶来三匹马拉的一辆公共马车,勒布吕芒便喊道:

“车夫,喂,车夫!”

沉重的马车停下,年轻的公证人推着妻子,还匆匆对她说道:

“你就坐进车厢里,我要爬上顶层,能在午饭前至少抽支烟。”

妻子还来不及反应,车夫就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扶她登上踏板,并把她推进车厢。少妇吓坏了,跌坐到长椅上,她透过车后窗户,惊愕地看着丈夫往顶层爬的双腿。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边是一位浑身烟斗味的胖先生,另一边是一位满身狗气味的老妇人。

其他所有乘客一排排坐在那里,也都默不做声——那中间有一个食品杂货铺伙计,一名女工,一名步兵中士,一位架着金丝眼镜、头戴一顶宽卷边像檐槽的丝绸帽子的先生,还有两位端着架子、烦躁不安的太太,她们似乎以那种神态告诉别人:“我们坐这辆车,但是身份要高贵得多。”此外,车里还有两名修女、一个没有戴帽子的妓女和一名殡葬工人。这些人聚到一起,活似一组漫画像,博物馆陈列的滑稽人物,活似人类面孔的百丑图,又像集市上人们用以打靶的一排排滑稽玩偶。

乘客的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轻摆动,他们面颊松弛的肌肤,也随着头摇晃而颤动起来。人人都被车轮的隆隆声响震得昏头涨脑,仿佛又傻又苶,昏昏欲睡了。

这位少妇也傻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为什么不来同我坐在一起呢?”她暗暗思忖,只觉一股无名的忧伤压抑心头。老实说,他完全可以不抽那支烟。

两位修女示意停车。接着,她们一先一后下车,登时散发出旧裙子的霉味。

马车重又往前行驶,随后又停下。一个红头涨脸、气喘吁吁的厨娘上了车。她坐下来,将装满食品的篮子放在双膝上。一股强烈的刷锅水的气味,立刻弥漫了整个车厢。

“这段路程,可比我原以为的长得多。”雅娜心想。

殡葬工人下了车,腾出的座位又坐上一名浑身马厩味的车夫。那个不戴帽子的粉头下车后,又上来一个办事员,因跑事而两脚发出臭汗味。

公证人太太感到极不自在,一阵阵作呕,不知为什么就想哭一通。

乘客不断地上上下下,马车也一直行驶,街道连着街道,没有尽头,遇站停车,接着又往前行驶。

“路这么远啊!”雅娜又思忖道,“但愿他没大意坐过了站,但愿他没睡着!这些日子,他可累坏了。”

乘客都逐渐下车,车厢里只剩下她一人了。这时,车夫嚷道:“伏日拉尔街到了!”

看看雅娜还坐着不动,车夫又嚷一遍:

“伏日拉尔街到了!”

雅娜望了望车夫,这才明白他是冲自己喊话,因为车厢里再没别人了。车夫喊了第三遍:

“伏日拉尔街到了!”

于是,雅娜问道:

“到哪里了?”

车夫粗暴地回答:

“到伏日拉尔街了,活见鬼,我都喊了二十遍了!”

“这里离大马路还远吗?”她问道。

“哪条大马路呀?”

“当然是意大利人林阴大道了。”

“早就过了!”

“啊!您能不能告诉我丈夫一声?”

“您丈夫?在哪儿呢?”

“在顶层啊。”

“顶层!那上边早就没人了。”

她一下惊呆了:

“什么?这不可能,他和我一起上的车。劳驾,您再仔细瞧瞧,他肯定在上面呢。”

车夫说话变得粗鲁起来:

“算了,小美妞,别再啰唆了:丢失一个男人,就找回来十个。快走人吧,这次就收场了。您在大街上再另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