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第2/4页)
不大工夫,他们就通过了前哨阵地,穿过寂无一人的鸽子棚,来到塞纳河斜岸上几小片葡萄园的边缘。这时约摸十一点钟了。
对面的阿尔让特伊村,看样子一片死寂。奥尔日蒙和萨努瓦两座高岗俯瞰着这一带地方。一直延展到南代尔的大片平原,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兀立的光秃秃的樱桃树,以及灰突突的土地。
索瓦日先生抬手指了指高岗,咕哝道:“普鲁士兵就在那上面!”面对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两个朋友不由得惶恐不安,腿都发软了。
“普鲁士兵!”他们还从未见过,然而几个月以来,他们感到他们近在咫尺,就在巴黎周围,正在毁掉法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虽然看不到,却是无比强大。他们对这样一个陌生的,战胜的民族,除了心怀仇恨,还产生一种近乎迷信的恐惧。
莫里索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万一碰上他们该怎么办啊?”
索瓦日先生不愧是巴黎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他接口答道:
“那咱们就请他们吃炸鱼。”
嘴上虽这么硬,真要贸然闯入这片旷野,他们还的确犯踌躇,周围一片死寂,觉得心里发虚。
最后,还是索瓦日下定决心:
“走,上路!多加小心就是了。”
于是,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利用荆丛灌木作掩护,猫着腰,匍匐着走下岸坡的葡萄园。
要到河边,还必须穿过一长条光秃秃的地带。他们便跑步冲过去,一到河边就钻进干枯的芦苇丛里,身子蜷作一团。
莫里索还趴下去,耳朵贴着地面谛听: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一点脚步声响。这里只有他们俩,两个人孤零零的,鬼影也再没有一个。
他们放下心来,便开始钓鱼。
对面荒废的竹芋岛正好是道屏障,对岸有人也看不见他们。岛上原有一家小饭馆,现在门户紧闭,看似废弃多年了。
索瓦日先生钓上一条鮈鱼,接着,莫里索也钓上来一条。就这样,他们隔一会儿便抬起钓竿,钓弦的末端总有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活蹦乱跳:这么爱上钩,这次钓鱼简直神了。
一条网眼很密的网兜,浸在他们脚下的水中,钓上来鱼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一种妙不可言的喜悦沁人心脾,这正是再次喜获被剥夺已久的乐趣时,才会有的一种开心。
明媚的阳光晒得他们肩膀暖融融的,他们不再注意倾听有什么动静,也不再想任何事情,只是一心钓鱼,将周围的世界安全置于脑后了。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发自地下,震得大地颤抖起来。又开始炮击了。
莫里索扭头望左侧,目光越过陡岸,看到远处瓦莱里昂山巨大侧影的额头,生出一团白色羽饰,那是大炮刚刚喷出的硝烟。
紧接着,又一股硝烟,从要塞的顶部喷出;过了片刻,才听见第二声炮响。
继而,炮击之声不断,山头不时呼出死亡的气息,吐出乳白色的烟雾,冉冉升上静谧的天空,在山头上方聚为一朵浮云。
索瓦日先生耸耸肩膀,说道:
“瞧,他们又开干了。”
莫里索正焦急地盯着一个劲往下扎的浮漂羽毛,却突然发火了:平时性情多么温和的一个人,这时怒斥起那些相互厮杀的疯子,他恨恨地说道:
“这样相互残杀,人会愚蠢到这份儿上!”
索瓦日先生也附和一句:
“比禽兽还不如。”
正说着,莫里索钓上一条欧鲌,他也朗声说道:
“真不像话,只要存在政府,天下就永远这样,不会太平。”
索瓦日先生则截口说道:
“共和政府,就绝不会发动战争。”
莫里索也打断他的话:
“如果是国王当政,那就发动国外战争;如果是共和政府,那就会打内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