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野餐(第2/6页)

接着,给马卸套,拴到一棵树上。这样,车身前倾,两根辕头触到地上。两个男人脱下礼服,在一只桶里洗了洗手,随即去找已经坐到秋千架上的两位女士。

杜浮小姐站在踏板上,想靠自己的力量荡起秋千,但是冲力不够。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在十八岁至二十岁之间,是在街上遇见能突然激起你的欲望,并让你直到夜晚还隐隐不安而肉欲亢奋的那种女人。这姑娘高高的个头儿、纤细的腰身、宽宽的臀部、棕褐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油黑的秀发,全身丰实的肌肤由衣裙清晰地勾画出来,再因她荡秋千腰身用力而尤显突出了。她伸直手臂,紧抓绳索,每回她平稳地用力蹬一次,胸脯就挺起一下。一阵风将她的帽子掀起,吹落在她身后;而秋千渐渐荡高了,每次荡回来,都齐膝露出她挺秀的双腿,裙摆则飘到两个含笑看她的两个男人脸上:衣裙扬起的空气,比酒气还要醉人。

杜浮太太坐在另一个秋千上,她不间断而单调地呻吟着:“西里安,快来推我呀,西里安,你倒是快来推我呀!”

杜浮先生终于过去了,他就像要干重活一样,挽起衬衣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动他的太太。

杜浮太太紧紧抓住绳索,双腿绷直,以免触到地面,她感受着秋千摇摆而产生的一点眩晕。在摆荡中,她的整个形体不断地颤动,犹如放在餐盘上的果冻。不过,摆幅渐渐大了,她又头晕又害怕,每次秋千往下冲,她就尖叫一声,引来当地的所有淘气鬼;她隐约望见对面园子篱笆上边露出一排调皮的脑瓜,一个个笑嘻嘻的,做出各种各样的鬼脸。

一名女招待前来招呼客人——他们叫了午餐。

“一份塞纳河炸鱼、一份炒兔肉、一份生菜和点心。”杜浮太太神气活现地点菜。

“再上两升啤酒、一瓶波尔多红葡萄酒。”她丈夫说道。

“我们在草地上吃饭。”姑娘补充道。

老祖母看见这家的猫,就大动感情,用最美妙的名字呼叫,追逐它达十分钟之久,却始终徒劳。这个畜生得到如此趋奉,心里自然十分受用,然而总是不即不离,就在老太婆的手边,又不让她摸到,它不慌不忙地绕树转悠,尾巴竖起来,身子擦着树干,同时轻轻发出欢快的呼噜呼噜声。

“嘿!”在这场地到处踅摸的黄头发小伙子突然叫起来,“这儿有两条船,好漂亮啊!”

大家都跑去看,只见在一个小木棚子里,悬着两条华丽的游船,精工细作,就跟豪华的家具一样。并排横卧的游船,犹如两个修长曼妙的少女,身形细长而光彩炫目,让人油然而生游兴,要在温馨美好的黄昏或者夏日的清晨,到河上泛舟,溜着鲜花盛开的河岸,观赏枝丫探入水中的树木、常年站在水里抖瑟的芦苇,以及像蓝色闪电直冲而起的翠鸟。

全家人怀着崇敬的心情瞻仰两条游船。“嗬!不错,真漂亮。”杜浮先生严肃地重复道。接着,他摆出行家的派头,详细品评,还说他年轻时也划过船,就是现在他一操起桨来,——跟着他就做了个划桨的姿势——那就谁也不在话下了。当年他在巴西的若因维利城,不知击败过多少英国人;他还开玩笑说,法文中“女士”这个词,也表示船上的桨栓,因此,划船手出门势必携带“女士”。他夸夸其谈,越说越来劲,执意要打赌,说他划这样的船,从从容容每小时就能行驶六海里。

“饭好了。”那名女招待走到门口说道。大家都急忙走过去,不料,杜浮太太认为最好而挑中吃饭的地方,已有两个青年在用餐了。他们穿着桨手的服装,无疑是那两条游船的主人。

那两个人几乎是躺在椅子上,面颊晒得黝黑,上身只穿薄薄的棉纱白背心,赤裸的臂膀跟铁匠一样健壮。这是两个体魄壮实的小伙子,时时炫耀旺盛的精力,一举一动,无不显示肢体经过锻炼而形成的弹性美,绝不像常年干同一种力气活而身体呈畸形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