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4页)
"屋里有人吗?"教授太太问。
"宋先生在那儿。"
"就他一个人吗?"
他抿起嘴,脸上绽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不,凯西莉小姐也在那儿。"
"哟,真丢人,"教授太太叫了起来。
这会儿,埃米尔咧嘴笑了。
"凯西莉小姐每天晚上都在那儿。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教授太太开始绞扭双手。
"哟,真可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可不关我的事,"他回答,同时慢腾腾地耸了耸肩。
"我看他们一定赏了你不少钱吧,走开!走吧!"
他脚步蹒跚地向门口走去。
"一定得把他们撵走,妈妈,"安娜说。
"那让谁来付房租呢?税单就要到期了。得把他们撵走,说得多轻巧!可是他们一走,我拿什么来付帐。"她转身面朝菲利普,脸上挂着两串热泪。"哎,凯里先生,您不会把听到的话声张出去吧。假如让福斯特小姐知道了,"--就是那位荷兰老处女--"假如让福斯特小姐知道了,她会立刻离开这儿的。假如大家都跑了,咱们就只好关门大吉。我实在无力维持下去。"
"我当然什么也不会说的。"
"如果让她再在这儿呆下去,我可不愿再理睬她了,"安娜说。
那天晚上吃饭时,凯西莉小姐准时人席就座。她脸色比平日红此,带着一股执拗的神情。但是宋先生没有露面,菲利普暗自思忖,他今天是有意要躲开这个难堪的局面吧。不料最后宋先生还是来了,满脸堆笑,一双眼睛忽溜忽溜转着,为自己的概栅来迟不住连声道歉。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硬要给教授太太斟一杯他订的摩泽尔葡萄酒,另外还给福斯特小姐斟了一杯。屋子里很热,因为炉子整天烧着,窗户又难得打开。埃米尔慌慌张张地奔来跑去,不过手脚倒还算麻利,好歹把席上的人挨个儿应付了过去。三位老太太坐在那儿不吭声,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气;教授太太哭了一场,似乎还没恢复过来;她丈夫不言不语,闷闷不乐。大家都懒得启口。菲利普恍惚觉得,在这伙一日三餐与他共坐一席的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令人胆寒的东西,在餐室那两盏吊灯的映照下,他们看上去同往常有些异样,菲利普隐隐感到局促不安。有一回,他的目光偶然同凯西莉小姐相遇,他觉得她的目光里射出仇恨与轻蔑。屋子里空气沉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似乎大家被这对情人的兽欲搞得心神不宁;周围有一种东方人堕落的特有气氛:炷香袅袅,幽香阵阵,还有窃玉偷香的神秘味儿,似乎逼得人直喘粗气。菲利普感觉得到额头上的脉管在搏动。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奇怪的感情搞得他如此心慌意乱,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强烈地吸引他,而同时又引起他内心的反感和惶恐。
这种局面延续了好几天,整个气氛令人恶心,人们感到周围充斥着那股违反常理的情欲,小小客寓中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拉得紧紧的,似乎一碰即崩。只有宋先生神态如故,逢人还像以前那么笑容满面,那么和蔼可亲,那么彬彬有引。谁也说不准他的那种神态算是文明的胜利呢,还是东方人对于败倒在他们脚下的西方世界的一种轻蔑表示。凯西莉则四处招摇副玩世不恭的神气。最后,这种局面甚至连教授太太也感到忍无可忍了。惊恐之感突然攫住她心头,因为欧林教授用极其严峻的坦率的口气向她她点明,这一众人皆知的私通事件。可能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这件丑事说不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而她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海德堡的好名声,连同自己一生惨淡经营的寄宿公寓的良好声誉毁于一旦。不知怎地,她也许是被一些蝇头小利迷住了心窍,竟一直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而现在,她又因极度的恐惧而乱了套套,几乎忍不住要立时把这姑娘撵出门去。多了安娜还算有见识,给柏林的那位伯父写了封措辞谨慎的信,建议地把凯西莉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