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河桥上的绞杀(第4/4页)

“他们再也不会用这种子弹了。”他想,“下次他们将会装上葡萄弹,我必须死死地盯着枪,枪口一冒烟,我就得躲闪,不然就迟了——这好极了的枪弹。”

突然他感到天旋地转,转得象个陀螺,这河水,这岸,这树木、不远的桥,堡垒和士兵,都变得模糊起来,物体只是由色彩显示,循环的水平面的彩色条纹,就是他的全部所见,他陷入旋涡中,旋转着,以令他眼花缭乱的前进速度,一会儿,他就摸到了脚下左岸边的砾石——南边的河岸——就在一个射击点后面,使他在敌人眼前得以隐身,对突然而来的旋涡,他的一只被沙石擦破皮的手救了他。他高兴得流泪了,他的手指插进沙中,抓起一满把沙,喃喃为沙滩祝福,河沙看起来像金子,像宝石,红宝石,绿宝石,他想没有什么比这更美丽的。这些河岸上的树木都是巨大的花园植物,他注意起树木固定的排列顺序,吮吸着花的芳香,一道奇怪的光芒通过树干间隙照射进来,风使树枝发出竖琴般的乐声,他没有任何逃离的愿望,心满意足地陶醉其中,在树枝间葡萄弹的飕飕声咔嗒咔嗒声把他从梦幻中唤醒,岸上炮兵已经开炮,他向他们随便道了声再见,一跃而起,冲出倾斜的岸边,一头扎进树林。

他一路行进,这森林似乎漫长无边。

没有任何地方可发现个出口,甚至找不到伐木工的小道。他不知道他活在这样一个荒野之地,有些东西变得神神秘秘,到了日落,他感到有些疲劳,饥饿,脚疼,想到他的妻子和儿女正盼他归来。最终他发现了一条路,这条路导引他走向正确的方向,这条路宽宽的又很笔直,就象城市街道,不象是在旅途,没有边缘,没有人居住,没有那么多狗吠叫惊醒居民,大树黝黑的枝杆在大道两旁形成了一道笔直的墙壁。

墙壁又终止于平面上的一个点,象培养洞察力的课堂上的图解。当他向上看着树枝间的缝隙,闪烁着金色的星辰,但看起来有点陌生,象聚集在奇怪的星座,他确信它们被某种次序所安排,这种次序具有神秘而诽谤的意义,森林的每一边都充满独特的嘈杂声,在其中——一次,二次,再次——他清晰地听见了低语,以不可知的语言。

他的脖子还很疼痛,把手伸向脖子,他发现脖子肿起来,他知道脖子上有圈被绞绳勒出的瘀伤,他的眼睛感到充血,难以闭上。他的舌头因干渴而胀肿,他把舌头伸进冷冷的空气中以减轻舌头的燥热。多么柔软啊,这草皮覆盖着并非旅途的大道,他不再能感觉到脚下的归路。

毫无疑问,任凭苦痛纷涌,他行走时都昏昏欲睡,现在他又看见了另外一个景象——可能他仅仅是从昏迷中恢复过来,他站在他自己的家门口,一切依旧,在朝阳映照下,一切都是那么明亮而美丽。他一定跋涉了整夜,当他扑去开门,通过宽亮的人行小道,他看见了令心悸动的女式外衣,他的妻子,气色新鲜,衣着素净而笑容甜蜜,从门廊上下来迎他,在门廊的最后一级她站着等待,以一种无法表达的快乐,微笑着一个无比优雅而高贵的姿态,她是那么美丽,他张开双臂向前扑去,当他正要抓住她,他感觉到脖子后震耳欲聋,一道旋目的白光罩向他,象大炮的震撼,然后四周一切都黑暗而沉寂。

佩顿·法夸尔死了。他的身体,被扯断的脖子,吊在猫头鹰河桥下的木头上,左右微微来回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