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5 日(第2/65页)

“现在说真的。”午夜一点刚过,布坎南对克罗夫说,“你总不会真的相信存在着智慧的单细胞生物吧?”

“为什么不呢?”克罗夫问道。

“那好吧,但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谈的是智慧生命,对不对?”

“好像是的。”

“好吧……”布坎南寻找着合适的句子,“我不指望它们长得和我们相像,但至少是某种比单细胞生物更复杂的东西。人们说,黑猩猩有智慧,鲸鱼和海豚,它们也有一个复杂的身体构造和一颗大头颅。蚂蚁,我们学到了,太小,无法形成真正的智慧。单细胞生物怎么行呢?”

“你是不是将一些东西搞混了,舰长?”

“什么?”

“可行的东西和你喜欢的东西。”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她认为你的意思是,”皮克说道,“如果人类一定要交出统治权,对手至少应该是强壮、巨大的。长得高大英俊,肌肉强健啦。”

布坎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根本不相信。我不相信低级生物将统治这颗星球,不相信它们具有人类的智慧。这不可能!人们是进步的生命……”

“进步?复杂性?”克罗夫摇摇头,“你指的是什么?进化是进步吗?”

布坎南神色痛苦。

“好吧,我们看看吧。”克罗夫说道,“进化,引用达尔文的话,是为了生存而战斗,是适者生存。两者都是反抗的结果,要么和其他生命斗争,要么反抗自然灾害。因此存在竞择的进化。但可以因此认为那就自动形成更高级的复杂性吗?更高的复杂性就是一种进步吗?”

“我对进化不是很精通。”皮克说道,“我觉得,在自然史的发展中,大多数生命都愈来愈大、愈来愈复杂。无论如何人类是这样的。依我看,这明显是一种趋势的结果。”

“一种趋势?错了。我们看到的只是历史的一小部分,这部分刚好在拿复杂性做实验。但谁告诉我们,我们不会结束于进化的死胡同呢?我们自视为一种自然趋势暂时的高潮,这是我们的自我高估。你们大家都知道,进化的谱系是什么样子,是一张张有着主干和支干的枝杈丛生的图。好吧,萨洛,当你想象这么一棵树时,你会看到人类在哪里呢?在主干上还是支干上?”

“毫无疑问是主干。”

“不出我所料。那符合人类的看法。当一门动物的许多分支发生纷争,最后只剩一个幸存下来,其他的全部死光,我们就倾向于将幸存下来的宣布为主支。为什么?只因为他—还—幸存着吗?但是,也许我们只看到一株不重要的支干,长得比其他的稍微长一点。我们人类是曾经茂盛的进化灌木丛留下来的唯一一种。一次发展的残余,而其余的树枝枯死了;一次试验的最后幸存者,名叫 Homo(人)。南方古猿人:死光了。直立人:死光了。尼安德特人:死光了。智人:还在。我们暂时获得了对星球的统治权,但小心!进化的暴发户不应将统治权和内心的优越感与较长期的幸存搞混。我们有可能很快就消失,比我们想的要快得多。”

“你说得有可能是对的。”皮克说道,“但你忽视了某种关键的东西。唯一幸存下来的种类也是唯一拥有高度发达意识的物种。”

“同意。可是请你将这种发展放大到大自然里来看。你真的认得出一种进步或一种杰出的趋势吗?多细胞生物中有 80% 的进化要比人类成功得多,却没有自以为是所谓产生较高级神经复杂性的趋势。仅从我们的主观世界观来看,具有精神和意识才是一种进步。到目前为止,人类这种奇特的、不可思议的边缘动物只给地球的生态系统带来一样东西: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