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4页)
正思量间,他瞥见了树干上的那面铜镜,猛然想起可以求助,连忙上前一步,道:“嗨,素问镜,在不在呀?”
镜面缓缓打开,熟悉的声音如期而至:“在。”
“太好了,快点告诉我,火灾、浴室,这两个情景到底哪个更危险啊?”
“对不起,每次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我这就是一个问题啊!”
“你刚问我在不在,我已经回答了。”
“……”
郑能谅真想扑上去掐死这素问镜,但时间已经不允许,海棠花又开始凋零,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最终,他用黄金分戈割下了显示着火灾的那颗金海棠果,因为他觉得那场火灾就算没有伤到包处长的性命,也可能危及邻居们的安全,毕竟和关在浴室门外的未知物相比,火灾才是更显而易见的危险。
对于包处长来说,无论她在将来的某一天是坐在电脑前打字,还是行走在夜市中,都不会知道十多年前曾有一个被她揪过耳朵鞭过掌心的男孩救了她一命。眼下的她依旧是那个严厉的政教处长,依旧是个讲原则的人,装睡这事是场误会,但吐口水那笔账还得算,一码归一码,何况,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也是政教处长的职责所在。包处长认为吐口水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而且极易传染,因此决定给郑能谅全面调理一番。
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正所谓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药方很简单,就是打扫厕所。
干活的时候,一共来了四个人,分别犯了不同的“病”。看来包处长这一剂打扫厕所的方子包治百病。
人海茫茫,能在厕所这种鸡不生蛋但鸟经常拉屎的地方邂逅实在很难得,四个人都很珍惜这段缘分。其中一位虎背熊腰的家伙显得特别兴奋,滔滔不绝,并结合肢体语言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同是天涯沦落人,和平年代也没啥惊天动地的灾祸,我们一同被罚,就算是患难兄弟了。说着很真诚地看着其他三人。
另一位据说考试协助他人作弊的戴黑框眼镜的同学紧张得不行,说突然多了三个兄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最好先跟妈妈汇报一下。
虎背熊腰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然后捣了他一拳。
从黑框眼镜痛苦的呻吟中获得启发,郑能谅和剩下那位不假思索地对兄弟之称表示苟同。然后虎背熊腰成了四人中的老大,因为他的拳头最大。
大家都是头一回清扫厕所,没什么经验,所以也没有带抹布。老大说去拿抹布,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四年多。
郑能谅再次遇见他的时候,依然是在一间厕所。与从前相比,他的装束更专业了,动作更娴熟了。高中没毕业他就退学了,在社会上游荡了一年,后来进了一家清洁公司,原因是想来想去自己在学生时代唯一掌握的一技之长也就是打扫厕所,不枉包处长一番栽培。
他感慨万千:要不是当年我偷懒半路逃掉,老天也不会惩罚我来干这行的。
郑能谅本来想安慰他这至少也是为人民服务,总比虚掷年华要好,却惶恐地发现自己在“虚掷年华”这四个字面前其实也做不到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