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活体冬眠(第3/13页)
姜慧放下刀叉,眉头微皱:“那的确有些怪了。”
的确有些怪了,我和姜慧头一次心平气和地聊了这么多。
这些孩子甚至连姓名也没有,这是我当射击老师第一天便发现的一个问题。
当我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台下坐着的五十双好奇的眼睛,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虽然周厅长为我准备了射击理论的相关教材,我大概翻了翻,觉得用半年去讲述枯燥的武器发展史和弹道轨迹理论,实在是浪费时间,如果危机降临,没摸过枪的孩子们空有理论,也没多大用处,于是擅自做主,用我的经验去给他们授课。
第一节课,我让关鹏帮我搬来一个笨重的箱子,箱子里从弓箭到宋朝出现的火铳,再到近现代战争中纷纷扬名的19世纪英国轻步兵配备的来复枪,二战前德国军队的Kar.98k毛瑟步枪,美国的勃朗宁手枪,张之洞时代的汉阳造88式,苏联人研究的战争屠夫AK-47,以及二十年前在军队普及开的电磁脉冲枪,可谓世界枪支历史的小博物馆。这些武器都是达·芬奇根据设计图,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复原完成的。
我将武器摆在讲台上,让学生们去发表对这些武器的直观看法,拿到点名册的时候,还以为拿错了,上面全是以字母N打头的英文和数字混合编号,从N1350到N1399,经过与学生和关鹏反复确认,我才知道,这些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
其他老师也一定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烦恼,所以,每一位老师根据自己的兴趣,为孩子们取了不同的名字,以至于他们在每一科的课堂上都有不同的名字。
以N1361为例,他在孔丘的课堂上,名叫暮春;在爱因斯坦的数学课上,暮春成了“夸克”;化学老师诺贝尔用元素周期表为孩子们命名,夸克又成了“氮”;孙武索性用春秋时期的五个先后问鼎中原的大国,把孩子们分成了齐、晋、楚、吴、越五组,每组配以十个天干,诺贝尔的氮元素又成了“楚庚”。
保持序号称呼的,只有达·芬奇老师,他不太爱点名。可女学生们纷纷自我改名,上次趴在窗口看着达·芬奇作画,被孔丘称为尔雅的姑娘,就首先抢下了蒙娜丽莎这个名字,还有女学生自称岩间圣母、吉内薇拉、费隆妮叶……抢不上名字,索性连天使、报喜、三博士、抱银貂都叫上了。
平心而论,我更喜欢孙武的排名方法,简明好记,而且还能根据姓名分清楚性别——十个天干中,单数的甲、丙、戊、庚、壬都是男孩,逢双数的丙、丁、己、辛、癸都是女孩。
但孔丘取的名字显然更为文雅优美,诸如取自《诗经》的子衿、桃夭、关雎、蒹葭、鹿鸣,取自《论语》的忘忧、道远、弘毅、成仁、思齐——他跳脱了男楚辞女诗经的取名范畴,完全唯儒家独尊。
我衡量再三,决定还是采用孙武的方法,孔丘得知之后,连连埋怨我没眼光。
孔丘算是与我走得最近的人,他说话风趣,爱开玩笑,不拘小节。其他的同事则不像孔丘一般豁达——爱因斯坦平常喜欢在走廊里抽烟袋,见我走来就将蓬松凌乱的白头侧过去,一脸的不屑;牛顿性格骄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站了半天,后来才知道,他是等着我敬礼,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当初英国的艾萨克·牛顿爵士;孙武则为人木讷低调,我和他聊天,向来是说十句才等到他一句回应,但若和他聊军事和战争,他却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口若悬河讲个不停。
我多希望这是未来和平年代的生活,然而,现在对我来说,恰如一场梦。
我尽量掩饰自己的焦虑,在工作上让每个人都认为我是一个普通的军官,回到家之后,又扮演那个与妻子保持距离的丈夫,没人知道我心中的担忧,没人知道我对那么多人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