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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脉络下,“创始者弗洛伊德”的意义也就更加诡异。我可以这么说:“创始者弗洛伊德”的诞生,已意外将生解的间谍活动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维度。我很难准确形容那种感觉……不,那不只是一场针对人类阵营所进行的间谍行动。我必须说,那是在某种逻辑不完备的状况下,如基因突变,如人工智能自动演算,由生解内部自行幻化衍生的,本质上全然相异的间谍计划。一个失控的演化产物。换言之,在“创始者弗洛伊德”之前,我们所进行的间谍活动——无论是偶一为之的绑架、审讯,抑或作为间谍活动之大宗的信息窃取;一切尚属于规模较小的可控范围。然而“创始者弗洛伊德”不然。那就是个前所未见的异想:创造一个人,对他进行全面观测与监视(保守估计,至少数年以上时光)。更严重的是,这使得生解不再必然对反于“人类之恶”——“创始者弗洛伊德”的架构过度庞大,离生解的理想性格也太远,远至生解无法精密控制,无法精算其后发展的可能性,或“恶之可能性”。

这是我所预期的。我没有预期的是,原来Cassandra心中,竟也存在着类似想法。而我更没能预期的是,这样的迟疑与挣扎,在后来,竟直接导致了Cassandra的死亡。

K,严格说来,我并不真正确知Cassandra的死因。我缺乏证据。但在缺乏证据的前提下,我依旧相信她的死确与她的立场有关;或说,与她立场的转变或迟疑有关。

那段时间,在开始自我质疑后,我很害怕。

K,我愈来愈害怕。我眼睁睁看着你在卵形培养器中初具雏形,而后慢慢长成一个成年人的模样。我看着你醒来,离去,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栖身于一陌生之地。有时,我们看见你下意识抚触自己的头脸手脚;于某一极短暂片刻,像人类的新生儿一般摸索这个世界。我们看着你试图寻找一个归属、一个本源,用自己的方式展开你的“正常”生活,你的另一个人生……

我愈来愈害怕。像是在清冷幽暗的产房中,凝视着保温箱里一个个有着正常人形,实质上却绝非人类的畸变种生物。你不会知道那皮囊内里正孵育着何种恐怖异变。你不会知道,会不会仅在一夜之间,那躯壳便肿胀坏毁,皮肤长出鳞片,瞳眸石化为鱼眼,眼皮急冻为瞬膜,骨骼消失,身躯如地底无脊椎软件动物般融化为不明的、无色素的黏液胶质……

那些不属于人类的部分。

但另一方面,我却也明白,计划的终止近乎不可能。首先,于生解预设中,不属于“创始者弗洛伊德”小组的我本应对计划一无所知。我没有立场做出任何行动。再者,计划已然开始,实验人种K已产出离厂;若就此放任不管,对于实验品K而言,可能反而导致其他灾难。更重要的是,对于生解而言,完全不可能担负让一个极机密实验人种流落在外,甚至可能导致相关机密全数外泄的风险。

遑论此一计划目前已不属于我,亦不属于Cassandra,而属于一组织中的最高层级了。

K,正在我的焦虑逐日加深之际,2198年,我得知你进入大学,开始你在志趣与学术上的尝试探索。

这不在“弗洛伊德之梦”设定之内。事实上,“弗洛伊德之梦”也不可能管控至如此精细的程度。一年后,Cassandra观察到你似乎对分子生物学、演化学以及生物中枢神经演化史有着特殊兴趣;根据各方情报,我们分析你极可能就此选定分子生物学或神经演化学作为终生职志。

这彻底激化了我的恐惧。

K,在那时,我当然不会知道你往后的发展。我当然不可能预期有朝一日,你居然真会进入情报圈中工作。我很难解释彼时恐惧或焦虑的极大化。我担心的不是你与“创始者弗洛伊德”或生解的牵连;我也并非担心你发现那样的牵连。说来奇怪,我担心的就是你。就是你本身。我不知道我的忧悒是否与“你是我与我挚友的子嗣”有关。我不知道,如若有朝一日,当你用你学会的知识与技术确认了“弗洛伊德之梦”的内容,当你知道了那些你不应知道的,你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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