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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是您的女儿,只是没想到您会对我们有这么低的评价。”
“恰恰相反,我敬畏你。”
“敬畏您自己的女儿?”
“也敬畏其他所有圣母。”
“您觉得我活在世上,只是为了操纵低等的生物吗?”
“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无法真正体会人类的感情。你们的内心有一个窟窿,那里边的东西已经被剜除,你们已经不再属于人类。”
欧德雷翟说道:“谢谢。塔拉扎说您肯定不会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我确实知道了。”
“你要让我做好什么准备?”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有些事情现在我还不能说……我暂时只能告诉您这些事情。”
又在操纵!耍不完的心机!都去死吧!
欧德雷翟清了清嗓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没有说出口。她搀着特格走了一圈,慢慢地向大厅对面走去。
尽管欧德雷翟事先便已知道特格必然会说出这些话,父亲的话依然伤了她的心。她想告诉他,她还能保留着人类的感情,但是他对于姐妹会的判断确实没错。
姐妹会让我们抵制爱情,我们能够激发爱意,但是每一个人也都可以果断地斩断情根。
两人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卢西拉和塔拉扎从升降管道里走了出来,悠闲地谈论着她们观察死灵的结果。
塔拉扎说:“你就应该把他当作我们自己人对待。”
特格听到了这句话,但是没有说什么。
欧德雷翟心想:被他知道了。他不会问我亲生母亲的事情,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联系,没有真正的铭刻。他确实知道了。
欧德雷翟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幅油画。这是塔拉扎客厅墙上的那幅画作,采用了精美的密封画框和透明的合成玻璃,运用了伊克斯人高超的装裱工艺。欧德雷翟时常驻足画前,每次都感觉自己伸手即可触摸到伊克斯人精心保存的古老的画布。
《奥威尔的农舍》。
这是画家给这幅作品起的名字,画家的名字刻在了作品下方抛光的铭牌上:文森特·凡·高。
这幅画作的年代相当久远,那个时代只留下了极少数的物件,供后人切实了解。她曾经想象这件作品需要经过多少机缘巧合,才会完好无损地来到塔拉扎的房中。
伊克斯人保护和修复古迹的技术曾经堪称登峰造极,现在已经无法与昔日相提并论。观赏者只须触摸画框左下角的黑点,即可全身心同时领略画家和修复这幅作品的伊克斯人过人的才华。伊克斯人的名字在画框上:马丁·布罗。人类手指触碰之后,黑点便会变成一个感官投射器,所用技术原理与伊克斯刑讯仪相同。布罗不仅修复了这件画作,也恢复了画家——凡·高创作此作时每一笔的情感。画家的笔触蕴含了所有心理活动,他挥动的画笔记录了一切。
欧德雷翟时常站在那里,醉心其中,直到画作完成,才依依不舍地将注意力移开。她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遍那幅画,感觉自己已经可以独立临摹出这幅作品。
特格方才斥责她失去人性,她便想起了自己赏画的事情,欧德雷翟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回忆起了那幅画作,也明白了那幅画为什么仍然令她着迷。回忆赏画的事情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但这短暂的瞬间常常能让她找回所有人性,让她想到那些农舍曾真的有人类居住过,让她想到当时凡·高在见到那样一幅场景时,停住脚步把它记录了下来。
塔拉扎和卢西拉停下了脚步,距离特格和欧德雷翟两步远,塔拉扎的嘴里有一股大蒜的味道。
塔拉扎说:“我们刚才稍作逗留,吃了一点东西。二位有什么想吃的吗?”
塔拉扎恰恰不该问这个问题。欧德雷翟松开了特格的胳膊,迅速转过身去,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她再一次抬头看了看特格,发现了他惊讶的表情。她心想:没错,确实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