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方舟 38 无望角(第4/5页)

那个女人一离开,我们就从干草棚里溜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曙光,逃离了此地。我一直在想伦纳德,他的尸体冰冷,破碎的吉他挂在脖子上。过去几个月,我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死亡,很清楚它的纯粹性。我见过自由岛上还有新霍巴特之战中的死尸,我也见过吉普躺在发射井地板上,全身分崩离析,还见到了他被保存在水缸中的第二次死亡。死亡绝无浪漫可言,无论是水缸、泪水或是歌曲,都无法起死回生。然而,在谷仓中听到伦纳德的歌,我确信至少有一部分的他已经逃离了绞索。

*

我们又用了两周时间才到达无望角。积雪已经融化,我们的高烧也已退去。多一匹马意味着我们能轮换骑乘,所以速度很快,不过到达阿尔法人居住的区域后我们只能在夜间赶路。我们用了一个多星期,才穿过村镇密布的山丘地带。我们在黑夜里悄悄行进,从未被发现,尽管派珀告诉我,西部地区议会最大的士兵中队就驻扎在数英里之内,我也并未感到害怕。我已见识过方舟,而且了解了它的秘密。每次我睡觉时,都会经历大爆炸。如今再没什么事能让我感到害怕了。而且,在干草棚听到的那首歌支撑着我,帮助治愈了我虚弱的身体,比派珀逮到的任何野兔都要有效。

终于,陆地又变得支离破碎起来,那是海风塑造的地貌,我们也不必再担心遇到阿尔法人。随后大海进入我们的视野。荒凉的悬崖延伸到海水中,我立刻想起,这正是我梦中见过的悬崖,像新切开鲜血还没渗出的肉一样呈白色。

在这里我梦到了大海,当我醒来时,意识到这些在我睡梦边缘破碎的海浪并非是我自己的梦境。我即刻坐起身来,希望能看到佐伊睡在我身旁,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然而我只看到派珀的背影,他坐在那里,从山洞口望出去,看着夕阳落在海面上。

“那块海岬就是无望角,”他侧头冲北方指了指,那里有一块陆地像手指一样指向深海里,“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在北面有条小路通往一个小海湾。当自由岛的通讯船要来时,大陆上的侦察兵会在那里点一堆火作为信号,让他们知道派出登陆艇是安全的。”

我们到达海岬尾端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们捡来的木头十分潮湿,派珀只好将最后一点灯油洒在木头堆上,才能点着火。

我们等了整晚,却没见到海上亮起回应的火光,只有海浪击碎在悬崖下时偶尔闪现的白光。海鸥的叫声不时划破夜空。

黎明时分,火堆渐渐熄灭,变成一堆灰烬。

派珀吐出一口气,用手抓了抓脸。

“我们明晚再试一次。”他说道。我注意到他双肩低沉,嘴角的神情萧索。

我们早就应该绝望的,经历了自由岛大屠杀,经历了新霍巴特在水缸中死去的孩子,经历了扎克将船首饰像扔在我们脚下,还经历了方舟,那里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们,除了另一场大爆炸。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抱有希望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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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了很长时间。我们本应睡上一觉,但谁都不想回去蜷缩在山洞里,除了谈论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搜寻船外,没有其他话可说。因此我们就在悬崖上等候,看着阳光从我们身后射来,逐渐笼罩了整个海面。

在我的幻象中,那艘船干脆利落地穿过海面。而现实中我们看到的那艘船,绕过海岬慢悠悠地驶来。海风吹起时它略有颠簸,偏向左方。桅杆弯成了钩形,船帆皱巴巴的,上面有缝合的痕迹。不只船首饰像不见了,整个船头的木头都被凿掉了。好几处都用焦油和木板补上了,但伤痕仍然清晰可辨。

人们正在甲板上忙碌,还有一个人沿着绳索正往上爬。不过,在船头有个人双手放在护栏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