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梦境流沙 第二章(第4/5页)

  “你还打来解释什么?你一件事都不答应我。”她一字一字地说,“我跟你在一起真是累,每件事都要争,我要不争的话,你都不会主动去做!我觉得好没意思!”

  接着也不知道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也许和薛涩琪一样缓和了态度,只听薛涩琪愤怒的声音顿时降下来,“哦,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我的三件事,现在只能做一件,另外两件还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为什么?什么叫合适的时机?现在哪儿不合适了?你说!说得清我就听你的!”

  “行,你说的都对,你总是有理由的,你做什么事没理由呢,你只能把你那些不能守信的,不能实现的话说给我听。我算老几,对不对?你多伟大啊!”薛涩琪又开始骂:“我就知道男人都不能信,对你好的更不能信,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包着糖衣的炮弹,吃下去就炸死你,叫你粉身碎骨。好啊,挺好啊,我没意见,你也干脆一件都别做了,也别怕我去跳楼,我薛涩琪是谁,用得着把自己委屈成这样!”

  她再次挂了电话,但这次傅剑玲并不打算敲门,她猜得到,那人应该还会再打过来。电话果然如预期中一样响起,可薛涩琪却没有马上接通,也许是为赌气,也许是故意延迟的,总之拖了很久她才接起,但她的声音已经完完全全冷静下来了,并且轻柔得多,傅剑玲不再能听到她的谈话,她便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这次的电话可以算得上是一次虚拟的促膝长谈,薛涩琪足足讲了两三个小时,打完电话已经凌晨三点,薛涩琪出来上洗手间,却看到傅剑玲就在客厅里睡着了。

  她看了很久,就像傅剑玲什么也没有去问她一样,她从房间抱出一叠被子,轻轻为她盖上,然后默默退了回去。傅剑玲睁开眼,无意间紧紧掳住被子,又伸出手拧开沙发边的立灯,黄光温柔,她才紧紧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也许她那晚想了一晚上旧事,也许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她看到明亮的教学楼,很多女学生三五成群地走,而她和杜雅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一起看小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突然间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接着是捣乱的薛涩琪,她穿着深蓝色的圆领毛衣,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衬衣,领间系着黑色的丝带。毛衣的右胸口上还有个小口袋,口袋上印着书林中学。啊,对了,这是她们的校服。

  薛涩琪小时候是短头发,像个男孩,脸圆圆的,写得一手好字,常被老师拿去参加比赛。因为个子较高,她和傅剑玲杜雅都被安排坐在后面,因为傅剑玲和杜雅是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过来的,所以特别亲密,假小子一样的薛涩琪就落了单。

  薛涩琪讨厌男生,她不和男孩子一起玩。每次看到傅剑玲和杜雅在一起,她就特别想靠过去,可是她自尊心很强,无论如何踏不出第一步。

  有一天上课,好像是语文课,杜雅悄悄对傅剑玲说:“你看,薛涩琪在睡觉,快点拍醒她。”教语文的关老师是个很严厉并且不忌讳当众羞辱学生的女人,还尤其喜欢“关照”那些不听话又很爱面子的学生。于是坐在薛涩琪隔壁的傅剑玲便悄悄地唤她,“喂,薛涩琪,别睡了,别睡了。”不想薛涩琪惺忪醒来,第一眼看到正在跟她说话的人是傅剑玲,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面她们已经是朋友了。薛涩琪嗖地站起身,说了句全班都能听到的话:“放学了吗,一起回家。”傅剑玲吓了一跳,愠怒的关老师则站在另一边,缓缓放下教案,“很好,薛涩琪,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虽然薛涩琪受了罚,下课后她回到座位,座位上就多了两个人。傅剑玲和杜雅笑她说:“薛涩琪,你好傻呀!”可是薛涩琪那副开心的样子,就像初春在黝黑大地上开出的绿芽,欣然领略到明媚阳光的抚慰。以后只要杜雅和傅剑玲坐在一起看书,总会凭空多出只捣乱的手,然后抬头就看到薛涩琪满口白牙,月弯儿般的笑。